白登山的一株树上,“嘣嘣嘣”的声音时而响起。
一只啄木鸟停在歪脖子老树的枝丫上眼馋缝隙里的虫儿,于是它用尖锐的喙不停的啄着烂木,想要找到里面的食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突然,它啄木的动作戛然而止。
视线里,一行七人缓缓走来。
他们携弩挎刀,经过了老树又朝着山道口子而去。
夏虫在山间四野鸣叫,颇为悦耳。
站在山道口上,若是白天这里甚至能看到视野尽头的太行山。
钟荣驻足而立,山风牵动他的甲衣,一丝凌乱的头发在额前来回摆动,衣袂猎猎作响。
“你们听,夜莺在为我们诵唱离别的歌谣呢!”
死别之际,思绪惆怅。众人纷纷回头看向西北方的雁门郡与河套平原。
很快,他们眼中的不舍消失,在火光的映照下尽显决绝。
火把被不约而同的熄灭,他们再不回头顺着山道向鲜卑人的营地走去。
寅夜,朗月的光辉渐暗,星辰隐去。破晓欲出之东方,才是天空最为黑暗的时候。
靠近桑干水,鲜卑人的营地并不大。两名士兵坐在营门前摇摇晃晃打着瞌睡。
钟荣亲自绕着附近查看了一圈,这处营地左右只有五十步方圆。
他们甚至可以越过营地,向南悄悄摸过桑干河。
摇摇头,钟荣打消了这个想法。
桑干河的这处谷地一马平川,若是只凭步行需要走两三天才能到达太行山。一旦鲜卑人发现策马来追,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来到营地附近,众人再度紧张起来。
他们过去都只是平民百姓,虽然经历了平城树林和白登山伏击两战,但仍显稚嫩。此时又要迎来一场战斗还是以少打多,就更显紧张不安。
钟荣瞧见。名叫狗娃子的十二岁少年,他紧紧端着弩机像是抱着自己已经逝去的父母,眼睛微微发红泛着泪光。除了张标略微好一些,其他人将手里的武器放松了又握紧,或者是艰难的干咽着唾沫。
众人神情紧张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着发起进攻的命令。
钟荣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说道:“大伙手上都出汗了吧?抓把地上的干土擦擦最好,别一会打起来武器脱手了。”
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几人的紧张稍安,纷纷用地上的尘土将手心的汗渍抹去。
两战以来,他们共缴获了四具弓弩。钟荣让郑大郎和罗四分别向左右两侧的木头营墙摸去。
有了两具弩机在营墙上放冷箭,控制高点他们成功的机会将会增加。
见两人已经摸到了营墙附近,钟荣挥了挥手带着其余四人大摇大摆的向着小营门走去。
已至近前,沙沙沙的脚步声将一名士兵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惺忪睡眼,发现有人过来,他警惕起身质问道:“是什么人?”
李三娃以前曾是一名木匠在河套平原为鲜卑人做过活,他勉强会一些鲜卑语但不甚流利,于是按照先前钟荣吩咐的那样在旁边回着话。
“自己人!”
发现对方会鲜卑语,发问的士兵以为是之前进山的拓跋业等人回营了。
他放弃了叫醒同伴的动作,重新坐了下去打着哈欠说道:“哈……你们几个龟儿子可算回来了。队正还说你们多半死在山上了,要我们多加提防呢!”
说话间,他又惊觉对方人数不对。已放派到山里的可有十数人,这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少了一大半?
正待发问,赫然发现在营门火把的照耀下,对方的五人虽都穿着已方甲衣却全是汉人面孔。为首的青年面色冷峻,双眼在火光下迸发着骇人的杀机。
士兵大惊失色正欲高呼,他的嘴已经被钟荣紧紧捂住,只有些许鼻音哼出声来。
旁边沉睡的士兵这时也被惊醒,还未等他看清楚状况便被两人狠狠的几刀洞穿了咽喉与胸腔。
钟荣将手里士兵的脖子扭断,轻轻放在地上。
只有眼神交流没有多余的言语,五人缓缓向着小营内走去。
确实是小营,营内不过七八间营房。做饭的釜具随意的摆在外面。后方并无营墙,一处营帐立在营地最后方靠河的位置,应是鲜卑人首领所在。
钟荣一眼便看到了左侧的马厩,鲜卑人多为骑兵人人配马,马厩自然尤其重要,有两名士兵负责看守。
寅时正是人睡的最沉之时,二人同样呼呼大睡着未曾察觉有人已经偷偷潜入营地。
先前的安排的两人已经一左一右攀上了两边的营墙,手中端起的弩机随时可以发动。
钟荣点了点头随即用手比划了两下,示意身后的四人分做两队摸向附近的营房里。
而他则去解决看守马厩的两名鲜卑人。
悄摸声的挪动过去,士兵鼾声如雷呓语着伸手将脖颈上的飞虫赶跑。
没有半分犹豫,出鞘的直刀利落的捅进一人打着呼噜的大嘴里。
鲜血狂飙,另一人听闻动静正欲睁眼,但思绪已经随着飞出的头颅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