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数日不曾下雪,高显县境内的草甸子上依旧一簇簇的雪花不肯消融。
碧空万里无云,一轮红日挂悬在天际,却给人带不来丝毫温暖。
清脆的鹰啸划破长空,白色雪鹰扇动翅膀,宝石般的鹰眼看向草甸上正互相逼近的两支军队。
黑盔黑甲的秦军与颜色各异穿牛皮带毡帽的契丹人逐渐在草甸展开了他们的全貌,人头攒动,密压压的漫无边际。
终于,雪鹰发现了秦军中的那身银甲,兴奋的再次鸣叫一声朝下方落去。
挥手将太平从肩膀上赶走,钟荣翻身下马,对左右传令兵道:“停止前进,步兵上前,骑兵在后!”
这一仗钟荣还是要亲自指挥。
传令兵各施一礼,飞速驰向每营传达将令。
阵阵的令兵呼喝声中,缓行的军队纷纷停下,各营校尉开始整军,稍微叛乱的大军迅速调整。
亲兵将两辆马车拼装起来,组成一个不到一丈的简易将台。
带着斛律争、公孙止、江望等人上了将台之顶,上面拥挤不堪,于是便让几个跟来的闲散官吏下去站在车舆上观战。
“契丹人也在整军。”公孙止手指前方,见草甸对面的胡兵吵吵嚷嚷人喊马嘶,仿佛正处菜市场之中。
钟荣却扶着车栏四望,整个草甸一马平川,契丹人没有伏兵,随后他又将视线重新落在契丹人阵中。
片刻后他笃定道:“契丹不止两万人,应在两万五千之数。”
“啊?”
“可我军只有万余,这该如何是好?”下面的车与上传来高句丽县县丞的声音,想必其神色惊恐几欲先走。
见斛律争捋须微笑默不作声,钟荣挥动令旗。
两名传令兵见状,立刻驰马向前阵而去。
不待令兵赶来,斛律忠已然看到了钟荣晃动令旗的动作。
“迅速组装武刚车,结武刚车阵!”
武刚车,这是一个不知道是谁发明出来的战车。正规的武刚车长二丈,阔一丈四,车外侧绑长矛,内侧置大盾。战斗时作为步兵掩体,既可防御敌军骑兵冲杀,又对箭支有一定防护能力。就是没有战斗时,武刚车还可以分拆下来运粮载货,可谓一车多用。
钟荣的武刚车是在襄平召集工匠仿制的,并没有多么精细,但大体功能差不多,他用车运粮来此,到了高显县再将所剩不多的粮食卸下。
随着斛律忠一声令下,任青衣、破六韩拔离等步兵五校尉立即命令麾下士卒开始组装武刚车。
说是组装不过是将两面大盾插进车前的卡槽内固定,再将长矛从盾眼里伸出去卡进车板上设计好的凹陷处,便算组装完成。
士兵忙碌之间,一辆辆武刚车飞速组装,并迅速前推。前阵的缺口不断有车辆推上来填充,而左右两翼车辆依旧朝前只是盾牌立在侧面,很快车阵便已形成。
钟荣手中令旗再次挥动。
“推进!”
士兵推着武刚车,包括阵内的其余步兵与骑兵,整支军队徐徐而前,向契丹人压去。
虽然速度缓慢,但双方的距离正在逼近,契丹首领察必失明白若是让昭武军近身,那么他麾下的骑兵将失去骑兵冲锋的优势。
“不能让秦军靠过来,何大何,着你立刻率领六千先锋冲击他们。”
“碾碎那些古怪的车子,为我接下来率大军冲阵打开缺口。”
“是!”
何大何一扬弯刀,大吼着:“儿郎们跟我来。”
六千契丹骑兵催动战马,前赴后继的向昭武军驰去。
钟荣站在简易的将台上,敌军的动向大半收入眼底。
“擂鼓!”
“停止前进,准备迎接敌军冲阵!”
听闻军令,阵前步兵纷纷顿足,又将武刚车车与后方的两根辕木抵在雪地上固定,防止车辆因为敌军冲击而后退。
“咚……咚!”
“咚咚…咚咚!”
战鼓擂动,身体内的气血仿佛也随着越来越剧烈的鼓点而开始翻涌,为之沸腾!
邯郸新募的一些士兵紧紧攥着手里的矛杆,不停的吞咽唾沫,在这样的鼓点中忍不住有将矛杆狠狠刺出去的冲动。
马蹄狂踩地面,将积雪与雪下的枯草踩的七零八落,雪地打滑,少有马镫马蹄铁的契丹骑兵难免出现连人带马滑倒在地的场面。
一人滑倒,往往连带着后面几人也栽倒下去。随后,又被后面蜂拥而来的骑兵踩死踩伤。
钟荣微微冷笑,契丹人或许在数百年后会成为宋朝之心腹大患,但现在的他们铁器不足,简陋的皮甲尚且不齐,这样的军队如果没有悍不畏死的勇力将会不堪一击。
但契丹人有这样的勇气吗?视线看去,契丹骑兵并未因雪地打滑这个意外而有任何退缩,他们呐喊着怪叫着扬起手中杂七杂八的武器,更加用力的催促战马向昭武军冲来。
“稳住!”
裨将斛律忠在军阵后面来回踱步,不时给那些掺杂在老卒里面的新兵打气。
“汝等看看他们,不过纸老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