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天,钟荣似乎窥见了什么。六识比之常人更为敏锐或许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为数不多的改变。
腰间的宝刀微颤着、轻吟着,几欲夺鞘而出。
“你也感觉到了吗?”
钟荣手扶刀柄微微一笑,活着的敌人他尚且不惧,岂惧即将消散无形的死人?
“就让草原之人的冤魂为我颂唱吧!”
一个民族欲要崛起,必然要伴随着其他民族的衰亡。或是举族皆灭,或是融入其中,难以避免。
战争已无悬念,斛律老头早钻进旁边温暖的马车里,旁边的公孙止听不懂钟荣的喃喃自语。
契丹与其他两三个小部落皆向北逃窜,而昭武军并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停下来开始打扫战场。
公孙止忍不住上前谏言:“都督,敌军四散而溃,我军何不趁胜进击燕北?”
钟荣未理会公孙止的话,看向旁边投靠靠过来的忠犬库草奚。
“莫啜头领,命你率本部两千骑兵追敌三十里,最后去攻击投附契丹的三个小部落,所获皆归你奚族所有。”
自出昌黎以后,奚族带来犒军的牛羊已经吃完,两千战士也充当劳力帮助昭武军前前后后做了不少事情。
如今终于有了回报,莫啜大喜急忙上前对钟荣半跪握拳行礼。“多谢都督,莫啜必不会辜负您的厚恩。”
等莫啜率领部众走远,钟荣这才看向欲言又止的公孙止。
“公孙县令有话便说吧!一直憋着仔细生出病来。”
“都督,何不趁此机会一举歼灭燕北各部?如此一来,也可永绝辽东后患!”
钟荣看向公孙止,为其解惑道:“燕北草原虽然不大只纵横方圆三五百里,但我军现在还没有人力物力来经营燕北。”
“更何况,草原人是杀不完的。就算将契丹、奚人等部全部杀光,长者数年短者数月又会有新的游牧部落迁徙过来,届时他们同样会成为平州之患。”
这一点公孙止确实没想到,但他认为只要将这几族一起屠了,至少可保辽东三郡之地数年安稳。
“都督的意思是?”
“好的猎人总是会驯养几头猎犬,看家护院的同时还可以驱使他们和自己一同狩猎。”
公孙止何其聪明立刻恍然大悟,不小心将自己的须子也给捋下来两根。但他话锋一转继而言道:“可猎犬,亦有违逆噬主之时。”
此人还真是杠精附体,钟荣微微一笑语气却冰冷了几分:“那便杀了,再择其他!”
“都督高见,下官不及也!”
有一点钟荣没说,天下大势还会再变,他要的是在平州留下自己的影响与势力。更何况他接下来的谋划万余军队显然不够,至少也要两万多人。
旁边的江望一直垂头不言,却在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他本是邺城反叛之夜的俘虏,被钟荣释放也只是勉为其难替他做文书之职,实则是想另谋新主,跟着一个掌军万人的将军能有什么发展?况且钟荣还只是暂时节制两胡四千骑兵,真正的直属兵力最多七千而已。
经历了太多,已是不惑之年的他并不太看重汉胡之分,只想在死前于史书上留下名字,同时为为妻小争取一份家业。但深入辽东以来钟荣所做所为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已阅人无数的他却始终看不透钟荣。
“江先生?”
钟荣的话打断了江望的思路,见其有召,江望应了一声立刻上前。
“诶!卑职在。敢问都督有何吩咐?”
“麻烦江先生带人去统计一下此战缴获与各营军功。”
“是,卑职这就去。”
挥手叫来两名信兵,钟荣道:“传令,我军打扫战场后就地扎营,休整一夜,明日进军燕北平原。”
“都督,此处离县城不远,今日大胜当犒劳一番,下官请求回县衙搬些酒肉饼子过来,以供将士们吃喝。”
这点公孙止倒是很上道,看来是个做后勤的材料。钟荣点了点头:“也无不可,便麻烦公孙县令了。”
“岂敢!只是下官想去县里告知乡亲们,短期之内我们再不用害怕契丹人的威胁了。”
挥手将公孙止赶走,钟荣带着一队亲卫走下将台。
士兵收拾战利品的喧哗与伤兵的呻吟,让已经停息刀兵的战场依旧嘈杂。伤重难治的敌人索性一刀杀了,还能试着尝试救治的便抬去另置的小营地中,这里是双方伤者修养的地方,戒备森严。
“早给你讲过了,包扎伤口时,还要用热水清洗一遍。”
军医老贺难得如此忙碌,本是天寒地冻他却鼻尖冒汗,一百名医护营的少年学徒也是笨手笨脚,时而就会招致他的几句骂声。
有伤兵趁着机会偷喝清洗伤口的烈酒,同样是一顿臭骂。
老贺愤怒的夺过酒瓶,快要入土的人了却能对着战场厮杀惯了的汉子们颐指气使,偏偏还发作不得,只能讪笑着赔不是。
中军帐中,各置小案,案上有酒有肉,还有在大火盆上烘烤加热的胡饼。校尉及以上军官与斛律争、公孙止、冯靖等人对席而坐。
文书江望正向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