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再饮一杯罢!”巡视营垒之际不乏有士兵向钟荣敬酒。
钟荣微微一笑,推开那名士兵递来的酒水。“汝等自饮便是,再喝我可要醉了。”
虽然酒水不多,但人人皆能饮至半酣,就连负责辎重的民壮亦然。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为军国大忌。
再回帐内,室中火盆燃的正旺,众人依旧兴致高昂。
寡言的速失毕舌头也大了起来,与几人划拳而论,连输几盏之后便不敢再来了。
倒是尔朱元让、石损与刁熊等人酒量不错,依然拉着莫啜乌奋等人斗酒,不时传来嬉笑之声。
任青衣喝了一斛之后似有醉意,于是寻了个由头走出帐外。
她的营帐就在不远,旁边有一方小小水塘,四周青草初冒,一朵孤零零的白花在夜间独自傲放。
池中清波倒悬出天际的明月,触手可及。
她捧着腮坐于塘边,不知所想。飒爽身姿随着细微的水波轻轻变幻,如镜花水月。
“众人寻你不见,原来在此处躲清闲。”
任青衣回头看去,发现钟荣独身而来,一身银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都督不是也来此地躲酒吗?”
钟荣也到塘边坐下,似乎忆起往昔。“记得初入军营时,我为什长,当时的营地旁边也有一方水塘,与此别无二致。”
任青衣点了点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犹记得当晚厨子做的饭菜难吃至极,招致众人一顿臭骂,他却推说锅釜炊具不行。”
雪鹰不知从何处落下,收拢翅膀趴在两人中间,金色的双瞳滴溜溜乱转。
任青衣伸出手去摸了摸太平头顶的柔软绒毛,它也不避开,只是打了个喷嚏缩着脑袋似乎准备睡觉。
顿了顿,任青衣道:“都督可还记得厨子的遗言?”
“当然记得!他说想开一间酒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可我觉得都督职位越高,便与以往多了几分不同。那时的你尚怀仁义怜悯,断不会准许士兵欺辱女人。”
说话间,任青衣的眸子看向钟荣的脸庞,月光下他的面上依旧如往日般笑容,但那笑容间最初的爽朗逐渐淡化,深沉与诡谲取而代之。
“仁义也需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彼辈都是高丽贵族,非我族类!”
“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也。如此乱世,那些讲仁义之人早已身死化作荒野白骨!”
任青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时用手去抚摸一下太平的脑袋。
钟荣的目光看向北方,他两世的家乡雁门郡似乎变得陌生起来,但美丽的河套平原依然是那么熟悉,草甸水泽,野花竟逐,既能放牧亦可耕耘。
但它还沦陷于代人之手,苻秦崩溃之后代人也将彻底崛起南入中原与后燕、东晋还有北凉,四雄逐鹿。
他凌厉了目光,缓缓道:“岂不闻,成王败寇?”
“从雁门到上党,中原再至辽东。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狼的天下,弱肉强食,优胜劣败。只有先取的胜利,才有资格来讲仁义。”
任青衣摇了摇头。“我不懂这些,当初从军也只是希望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不是平民百姓的奢望罢了。滔滔大势便要席卷而来,应该顺天应命吗?
钟荣看向天际高悬的朗月,目中锋芒大盛。纵然这些天命之子即将引领时代浪潮,那又如何?
他伸开手掌似乎欲要掌握那池中的镜花水月,心潮剧烈起伏。
“不,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欲灭我,便弑天!”
乱世终结遥遥无期,那些一路战死的兄弟同袍他们还有父母妻子,一定要逆天改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资格处理好他们的身后之事,以告慰那些在天之灵!
见钟荣沉默着久久无言,任青衣用指头去挠了挠太平尖锐的喙,惹的雪鹰甩了甩脑袋。
“你其实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在汾水行军之时。”想起那夜的尴尬场面,月光下她连耳根子也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
不由想起以前熟读的木兰辞,花木兰的故事曾在民间广为流传,他还曾经背诵过。
有人认为木兰辞只是凭空杜撰,她应该是隋朝人,姓魏。
又有人说辞赋是南北朝时期所作,根据推断,花木兰是北魏六镇军户之后,姓花。
但野史中亦曾有一笔记载:‘十六国末,有奇女任氏,十年从军,大破北夷!还家作人妇,身后事不祥……”但这里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花木兰,已无从考证。
他微微一笑,点头问道:“你的闺名不会叫木兰吧?”
“你怎会知道?”任青衣一脸惊讶。
钟荣满脸得意。“你的背上便有这两个字。”
任青衣杏眼一横,嗔道:“你……你胡说!”
她突然想起那夜自己落荒而逃,背后的胴体肯定被钟荣全部看在眼里。顿感羞意难掩,饮酒之后的俏脸更红。
见钟荣还在看自己,任青衣当即起身朝中军大帐跑去。
此刻帐中众人尚在喝酒吃肉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