浿水缓缓流淌的水面上,初升的旭日将半江碧波染透,如血一般红艳。
南岸距离秦军营垒不远靠近崖边的丘子上,一名留着小撮胡子的高丽斥候打着哈欠翻身起来。
他卷起臭烘烘的睡袋放在卸下来的马具上,又从旁边的麻袋里掏出一块米糕嚼着。
米糕干涩,等他取下腰间的水壶想要喝水时,却发现壶里的淡水在昨晚就被喝光了。
“把你的水给我喝两口。”他走向旁边望哨的两名同伴,对着其中一人说道。
那人取下腰间的水壶扔给他,踢了一脚旁边本该和自己一起负责夜哨却靠在石头上呼呼大睡的斥候。
“这秦军的军纪还真是严苛,我看那些营内守夜的士兵一晚上就在火堆旁边动也未动。”
“哦?”
喝水之人是四名斥候的伍官,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猫到大树旁边指向营垒的西北角问道:“是不是那边的几人?”
夜哨的斥候揉着些红肿的眼睛,看向伍官手指之处,半晌才点了点头。
高丽伍官收回手臂,若有所思的继续嚼着米糕。
被踢了一脚醒来的斥候起身也从马具里取出干粮,和另外一个刚睡醒的同伴一起到崖边听两人谈话。
伍官将最后小半块米糕一起咽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昨天中午到晚上营火燃起,中途他们并未换岗!”
负责夜哨却睡着了的矮廋斥候为了掩饰自己睡觉的过失,连忙大点其头。
“我记得一直到下半夜,这几人从未有任何动作。”
伍官再次看向彻夜未眠的那人,后者也点头默认,表示确实如此。
“这就奇了怪了!秦军不换岗难道他们不吃饭睡觉?”
“不!”
伍官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发现了秦军的秘密,等回营禀报之后或许就该升官了。
“这些秦军……不是人!”
“什么?”三人大惊。
那名守了一夜的斥候顿感周身的晨寒正在不断加剧,毛骨悚然。
他看向伍官问道:“你是说,秦军是鬼?”
“愚蠢!若他们是鬼,我们四人还有命在吗?”
看了一眼秦营西北角缓缓巡逻而来的几名士兵,又把目光转向江水对岸的另外一处营垒,他似乎终于明白秦军为什么要隔江建立两座营垒的意图了。
“秦营之中还有军队,但恐怕不少站岗之人都是由木头与枯草伪装而成的士兵。这些人必然通过浮桥与对岸的营盘暗中转移去了别处!”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矮廋斥候喝了口水压惊,问道:“那你说他们去了哪里?”
“你问我,我又问谁?”
伍官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骂着:“还不回营去将这件事禀告给将军?”
高丽大营这几日的气氛,破天荒的安静了许多。
攻击浿水南营无果后,乙逵下令让所有士兵结阵而退,出营的秦军见并无可乘之机于是返回营内,这几日也再未前来叫阵辱骂。
秦军一改往日作风,这让乙逵反而有些不习惯,于是又坐在案后思索着钟荣可能会从何处下手。
“大将,可要尝尝春瓜的新吃法?”
头上扎着个独角冲天辫的高丽军官走进帐内,手里端着的木盘里放着两只又圆又白的春瓜。
乙逵因为思考而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此人是他的同乡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春瓜还能有什么吃法?”
他伸手去提瓜蒂,却只将瓜的上半部分提溜起来。这才发现原来春瓜的大部分果肉已经被掏空,里面盛放着炖好的肉块。
“原来是焖羊肉,却为何没有膻味?”
独辫军官哈哈一笑:“这种吃法还是汉人带过来的,将焖好的羊肉置入瓜内少许时间,居然能去掉羊肉本身的味道,真是不错!”
乙逵端起一只春瓜,用木勺舀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果然腥膻之味尽去。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军务。
见乙逵始终面有担忧,独辫军官笑道:“大将带兵素来稳重,秦军又能奈何?”
“我看那个钟荣除了派人叫骂,和四处劫掠之外也没什么真本事!”
正说话间,门口的亲兵进来禀报:“大将,盖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乙逵挥了挥手。
盖姓的高丽斥候将领急匆匆走进帐内,连礼节也未及,便开口说道:“大将。手下斥候发现,秦军营盘中有不少站岗士兵皆非真人而是伪装而成!”
抬起的木勺瞬间放下,乙逵豁然起身。
“秦军造饭所燃烟柱可有减少?”
“并无。”
秦军分兵万骑去袭京师之举己方已然知晓,为何还要做此等伪冒之事呢?
将春瓜的盖子合上,从外表看,在这严丝合缝的瓜果里,谁能想到里面居然盛放着羊肉?
“欲盖弥彰?秦军恐怕不止分兵一处,而那日攻营时将旗之下的银甲究竟是不是钟荣还未可知!”
营中的军队去了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