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正,便是这间!”一行人来到后院的侍女间。
确认了房室,第五明直接推门而入。
室内焚香袅袅,黑红色的灵牌静静矗立在柜子上,地上躺着一个中年侍女,嘴角有黑血渗出。
“她死了?”第五明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仵作连忙上前,先是探了探中年侍女的鼻息,然后又掰开眼睑查看。
“回大人,此女乃是服毒而死,时间应只在一刻钟内。”
第五明皱眉不已,端酒之人没有问题,而这名侍女居然自尽,线索似乎又断了。
正当他思考着再从何处入手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对着他耳语了一句。
“有可疑之人去了中院,此人之前从未在谢府出现过。”
“……什么?”
谢府中院。
看着院中步履蹒跚的黑衣,围观的侍女仆役皆纷纷向稍远处避让,但又不想错过这场即将到来的怨憎会,于是她们躲在廊柱或者屋檐下对着黑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府内死了这么多人,肯定都是被他杀的。”
“他是回来报仇的啊!”一个略显苍老的婆子语气中带着战栗。
旁边年轻的侍女面带同情:“可他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杀人?”
不去管周围那些远远围观者的异样眼神,黑衣第一次正视供奉着谢家先祖的堂屋,他的目光稍微停留最终变成了不屑一顾。
视线在人群中搜索,没有发现要找之人,于是他继续向前,他记得那名黄裙女人所在的房间。
房门敞开,正中端坐着一名和他年岁相仿的青年。
有数人站在青年左右,黄裙女子亦在其中。
瞥了那名美貌女子一眼,最终他将目光定格在青年的身上,此人身着银青官袍,岿然而坐,旁边的桌案上放着一柄宝刀。
似乎终于得见凶手的真容,青年也即站起身来。脸上亦有同情,饶是从雁门郡一路南下,途中历尽苦难,同伴阴阳两隔,但这一切跟面前这个人比起来皆算不了什么。
如果说眼前这人还能称之为人类的话,那他所受的苦难,只比钟荣更甚十倍。
任谁看见此人的面容与躯体皆忍不住长声叹气,天道厚此薄彼,何其不公!
一向神经大条的破六韩拔离也不禁眉头大皱,因为此人只有一只手臂一条腿,半脸的青鳞,即便在午间看来也依旧骇人无比。
他一路行来全凭左手杵杖,才能配合着右腿并行。可以想见,他一定生来便是如此,没有十数年的锻炼,绝无可能让这副残缺的躯体在行走之间还能如此协调。
室内的青年站起身形,脸上带笑,语中却有冰寒。
“你便是谢安民欲溺死之弃子?”
黑衣站于门外,伴随着青年的问话他面色如常,历历往事涌上心头。
二十三年前,有母沈氏怀胎十二月,终于诞下一名男婴。
可谢家众人在见到男婴的那一刻脸上笑容荡然无存,因为此婴单腿独臂,半身附鳞仿如邪物。
谢家之人经过一番商量最终决定将男婴溺死,但其母沈氏不从,拼死相护,最终谢家将母子二人皆秘密赶出府门,并严令知情之人不得声张。
母子二人在郡中的偏远小镇中安身,
虽然之前的贴身侍婢偶尔会托人送些散碎财物过来,但亦是杯水车薪。
战乱之年普通人家想要活下去皆困难无比,更何论一个带着拖油瓶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记得,每当家里快要断粮时总会有一两个陌生男人来到家里。
那时的母亲已经近乎疯癫,但每次有人来她都会拼命装成没事一样。
即便是有人察觉,事后离去不愿给钱,她也会抱着那人的腿任凭怎么打骂也不松开,只为给他的儿子换来一些吃食。
幼时的他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的绝望,只有他自己知晓。
别人在母亲身上起伏所发出的声音,还有屋外道路上其他孩童的玩闹,让他恨极了自己、恨透了谢家、还有这个世界!
后来……
母亲身上的栀子清香,变成了腐朽的臭味。
就在他也将要饿死时,一个游历的
老人替他埋葬了母亲,亦教会了他该如何以单腿独臂行于世间。
现在想来,有时候他多希望自己当初被谢府之人溺死,这样便一了百了,母亲也能继续她原来的生活!
可命运使然!“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犹记得,离别之夜,母亲伏在床边为他吟唱了一整夜的齐地歌谣。
那声音如此悦耳,即使现在也依旧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谢府之人,皆为你所杀?”青年都督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
“是我所杀!”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愧疚,似乎为自己做下的一切而感到欣慰。
“为何?”青年显然已经知道其中原委,但仍想亲口确认。
“他们欠我的债,故来讨之!”
“可是还差一人?”
对面的青年看向谢道韫。“她并非出此谢家,乃江左谢氏。”
黑衣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眼中的怜悯多于害怕的女子,随即摇了摇头。
他昂起头来,正视对面的青年。
四目相对,迎着对方犀利的眼神,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