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人为了帝国打生打死,而上面人只想让你死。”
这是最残酷的现实,出自这个宛若冰山的女人口中,没有丝毫的违和,斯维因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更低了些。
他不是笨人,自然也知道帝国还隐藏着很多的实力,就连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苍白夫人是否存活,一直是他心中的问题。
时至今日,诺克萨斯即将正面进攻艾欧尼亚,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身为大将军的斯维因又该如何去管?该怎样去管?
管,推翻达克威尔的统治,那么内乱引起的骚动,被削弱数倍的军队力量,诺克萨斯是否还是那些艾欧尼亚人的对手?
不管,毕竟攻打艾欧尼亚需要付出的力量极大,那个地方的人追求和平,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手上没有任何实力。
到时候,就算达克威尔在大胜之夜将他卸任又怎样?他斯维因至少已为帝国奉献了自己的所有,解甲归田也是个美好的结局。
而斯维因唯一害怕的,就是达克威尔那家伙不顾帝国,在关键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但斯维因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帝国和个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杆秤。
诺克萨斯,是达克威尔的国。
至少现在是。
“你们的目标是达克威尔?”斯维因死死等着卡密尔的眼睛。
“如果我说目标是你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我?”
斯维因有点疑惑,尽管自己是诺克萨斯当下名声最响的将军,但国王达克威尔退任遥遥无期。
这是以武升官的国度,不会存在什么八十多岁的太子,更何况没有太子——至今为止,诺克萨斯都没有父子接连成为国王的记录。
“我们根据各种情报判断,认为达克威尔会在诺克萨斯与初生之土最关键的战役里对你下手,所以就有了今天我提前过来见你,想要跟你谈谈。”
卡密尔回应着他的目光,毕竟这女人的眼睛也经过了改造,对视根本就不在怕的。
“可到了这里,我真的只看到了一个为了帝国可以不顾一切的将军,或者是公仆?达克威尔为了除掉你,连诺克萨斯的胜利都能够放弃,还有人傻乎乎的冲上去当他的马仔?”
卡密尔说:“可笑么?”
斯维因摇了摇头。
实际上是很可笑的事情,但他只觉得残酷,因为充当马仔角色的人是自己,而所要挥下屠刀的,是这个国家最高地位的人物。
“你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说服我。”斯维因说,“如果有的话,证据早就该摆在书桌上。”
卡密尔苦笑,“你说的没错,那些所谓的情报全部来自于沈澈,那个家伙也并没有在我面前透露过丝毫,但他从没错过。”
“所以你将整个菲罗斯家族,绑到了他的战船上?”
“嗯。”卡密尔重复,“他没错过。”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可惜,我并不能相信。”
斯维因说,“看来是没有能同灰夫人一起喝茶的机会了,不妨尝尝诺克萨斯的精酿烈酒?皮城的贵族们最喜欢这个玩意,他们为我们贡献了很多的枪支大炮。”
卡密尔拿着茶,但斯维因不喝。
不是他讨厌喝茶,而是那东西是合作的讯号,他拒绝了。
所谓品酒,无非是把她当做客人的说法,你是我的客人,上门前来乐意至极,但如果想要合作的话,很抱歉。
我斯维因不接受你的合作。
“别着急,事情还没结束,想必现在的你还头疼很多的东西,比如......比尔吉沃特湾的海盗头子?”卡密尔顿了顿,“普朗克那家伙,现在应该孤零零的漂浮在大海上。”
斯维因眼睛动了一下,有些动容:“普朗克?”
“没错,普朗克,比尔吉沃特湾之主,几天前他乘坐着黑帆战舰想要攻打吉拉曼恩家族的货源船队,但一个导弹直接将那玩意炸毁了,看来质量很差。”
卡密尔眼睛微眯,面带嘲笑:“听说是你们诺克萨斯的东西?”
最后一句是明知故问,这位女士从不喜欢落入下风,她讨厌别人站在上头,即使那人是沈澈。
那艘战舰是诺克萨斯海军的骄傲,由诺克萨斯闻名于世的士兵团队打造,军工级别,跟质量很差没有半枚银蛇币的关系。
只是听到战舰被一颗导弹轻松炸掉,只有普朗克活了下来,斯维因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如果真有那么一发,能够炸死船上所有人的炸弹,那普朗克存活的原因又是什么?
在那艘有着三百多个房间,每个房间足足八个平放的战舰里,船长室建立在最高层,这是诺克萨斯军队的设计,方便将军能够更好的勘探情况。
但炸弹下来,那个位置也是最容易死的。
史书里的将军记载,每个都是英武至极,不会死亡,可当了将军的斯维因并没有太多的体悟,毕竟这个位置上还残留着很多人的尸骨,大多数战死的人,没资格被记录在史书上。
“这个消息,比达克威尔不顾诺克萨斯地设计害我,还要不可思议。”
这时有手下敲门,斯维因拍打手掌示意他进来,诺克萨斯的精酿烈酒被放在桌上,同样的,还有两个布满黑纹的昂贵瓷杯。
“你醉了,灰夫人。”斯维因把酒水倒入杯中,“喝杯酒,醒醒神?”
今日还未曾喝酒的灰夫人自然不会醉,同样,酒也不能醒神,所谓劝酒,不过是斯维因让灰夫人放下合作的心思,老老实实成为他的客人。
“世界很大,大到诺克萨斯不是真无敌,不然你们也不会只敢进攻艾欧尼亚,而不是与西边的德玛西亚,北边的弗雷尔卓德,南面的恕瑞玛同时开战。”
卡密尔说:“世界真的很大,以那颗导弹的威力,大概数十颗,就能抹平诺克萨斯?”
斯维因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可你真的不想喝杯烈酒么?你口中的奇幻故事,是个很好的下酒菜。”
卡米尔有点无语,她到了今日才发现这世上有如此耿直的男人,也就是外面的士兵太多也太麻烦,不然她的腿刃怕是要抽到斯维因的脸上。
“你太自傲。”她说。
“有些时候,有些人更喜欢把我的自信说成自傲,我很无奈他们抹黑的能力,自信才是战胜一切的根源,我从不自......”
斯维因话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
与之前不同,桌子那头的灰夫人这次真的拿出了证据,不是关于达克威尔,而是那艘战舰。
“你说对了,我很自傲。”斯维因说。
不愧是诺克萨斯的将军,就连变脸速度也堪称一绝。
斯维因呆呆的看着照片,上面是他曾经拥有,又被普朗克盗走的战舰,那是诺克萨斯海军的骄傲。
但在其中一张的照片里,迎面飞来一个画着鲨鱼图案的巨大导弹,从拍摄的角度看,拍摄者应该就处于那艘战舰之上。
再翻几张,是平静的海面,不同的是,海面上漂浮了无数战舰的残骸,还有死去的海盗尸体。
斯维因的神色变得认真,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说的都是事实,至少关于战舰这件事上,是真的。
但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他抬起头来,看着卡密尔的眼睛,疑惑之情溢于言表。
真不知道拍摄这些照片的,到底是什么存在,从最后的照片中不难看出他人还活着,能够躲过如此强大的攻击,相比普朗克也是对方救下。
“我说过的,沈澈。”卡密尔点点头微笑,“他从没错过,我说的。”
斯维因拿起照片,重新翻开,从海浪推断出时间,也从海浪推断出地点。
身为诺克萨斯将军的他拥有这个本领,也很快得知战舰失事的地点发生在诺克萨斯、艾欧尼亚和比尔吉沃特三个地方的正中心。
可这样的地方,任何消息都极为关键,那是公海,但事实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到诺克萨斯,甚至没有传到比尔吉沃特和初生之土。
斯维因摇头又点头,久久才说出一声,“他救了普朗克?”
卡密尔那会照片,随手撕掉,“不是救,而是放了他一马。”
“所以那枚导弹也是他的手笔?”
斯维因并不介意对方撕掉照片,毕竟那是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这东西发出去也确实容易吓到世人。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的。”卡密尔点点头,“他在皮城的某个地方当保安,发射炸弹的小女孩,把她当成父亲。”
斯维因喝上一口烈酒,意味深长的说:“有些事情,需要摆明了,才好谈谈。”
卡密尔和斯维因对视,谈话进行到这个时候,这位诺克萨斯的将军才有了那么一丝合作的意愿,虽然仅仅是意愿,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心动。
“皮尔特沃夫。”卡密尔慢悠悠的说,“现在是我们的。”
“对了,或许不久之后,祖安也是我们的。”她又说。
这是摆出实力,斯维因也为对方的实力感到震撼。
虽然与诺克萨斯相比,皮尔特沃夫和祖安只是个很小的港口城市,但那个地方控制着符文之地水路的命脉,以及络绎不绝加入皮城的科学家。
最为让他震惊的是,现在海克斯科技的名声已经扬名了整个符文之地,就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那些贵族定不会放弃手上的位置,但那双城,还是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所以之前几位议员退位,是你的手笔?”斯维因轻声问。
“准确来说,是沈澈的手笔。”卡密尔眼睛眯到一个好看的弧度。
“之前跟我们合作的议员,准确来说是前任议员,切断了大部分和诺克萨斯的交易,当然那些交易在皮尔特沃夫都被禁止的。”
斯维因问出了心底最深的问题:“身为商人的你们,不赚钱了?”
“赚钱有很多的路子,这条路子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如果换到最后无路可走,那就开出一条。”卡密尔讲述着人生哲学。
在前些日子里,在她跟沈澈共同喝茶的时候,沈澈那家伙给她传授了很多经商的经验。
卡密尔不知道那是沈澈在后世总结出的结论,只觉得那个男人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商人,但从事实看,他只想掌控海克斯科技和炼金科技,更像是个将军。
要比斯维因更像。
“他告诉我的道理。”卡密尔补充。
斯维因点点头,“我对沈澈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诺克萨斯当下保安,保卫帝国的平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并没有太多吸引他的东西。”卡密尔笑了。
斯维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这种华贵的瓷器看起来最适合装茶,他也有了点想喝茶的心思。
他的手触碰到琉璃茶杯的边缘,却没有进一步行动,反倒是开口说道:“你们能提供什么,而我又能提供什么?”
“在达克威尔亮出獠牙,设计施害你的时候,我们会伸出援手。”卡密尔的脸上的笑容更盛。
“可这是未来的事情,你们还没有拿出证据。”
“我说过。”卡密尔死死盯着斯维因的双眼,“他没出过错。”
“好。”
斯维因摊开双手,无法跟这个女人沟通,她似乎对口中的沈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像是疯狂的教徒在提及他们的信仰。
“就算我会被达克威尔陷害,那也不会死亡,毕竟我是帝国的将军,士兵们不能接受的我的死亡,他们的怒火,达克威尔承受不住。”他说。
“你不会死,但跟死没区别。”卡密尔笑笑,“想想你的不败战绩,让你达到如今的名声,不就是因为不败么?要是失败了,谁还会帮你奉为偶像,甚至是为你打抱可笑的不平?”
“好。”斯维因再次摊开双手。
他服了,真的服了。
“那我需要做什么?”
“事情达成之后,我再和你联系,到时候的你可以拒绝,不过诺克萨斯的将军,如果拒绝举手之劳的话,应是这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卡密尔举起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