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讨喜,顽劣不堪性子又差,不合群,遭人厌。
师门里的那段时光,师妹来后的短暂时光,与在密宗的生活比起来快乐不少。
可他现在有些记不清了,脑中浮现太多仇恨戾气的想法,便如乌云严丝合缝的遮住,见不到一丝光亮,令他想不起自己是否快乐过。
是否有足够珍贵的回忆拿来温存。
到了最后,他知道没人惦着他,所以决定走时谁也没通知,不声不响,无牵无挂,倒也畅快。
凶神恶煞的面容露出一丝还算柔和的表情,像是一份难得的礼物,落在菩然眼里如同极夜上空划过的光亮。
他说回去吧。
菩然便问:“回哪去?”
这一小块的空间已经化作废墟,秦津立在石块之上,身后站了两位双眼无神的老者,想来是密宗的长老,看样子是中了他的催眠幻术。
怪不得,他一个人就能将密宗闹翻成这样。
“回你想去的地方。”
秦津收回眸光,转身要离开。
“噗……咳咳咳……”
刚刚砸出的巨响升腾起一阵浓烟,现在浓烟散去,也露出先前与秦津交手的人的模样来。
那是个样貌普通的女人,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擦去唇角血迹,眼睛环视一周,对新来的几人视若无睹,只是追问秦津。
“符文石在哪儿?”
秦津不搭理,一位长老飞身而起,招式狠厉的与女人缠斗在一起。
菩然目如鹰隼,眯眸盯紧女人。
“余娘……”
她蓦然回头:“什么?”
宗政御迟低声:“余娘,小主子的人。”
暴怒挑眉:“很强?”
其实从与老者的交锋中就能看出余娘的实力,是很强,暴怒本来想提剑去会会她,但很快又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
两人交战落下不少伤痕,老者手臂一道剑伤又深又重,正匪夷所思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暴怒脸上的玩味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脊背发凉的铁血和野心。
一张脸本就轮廓深邃,落在阴影暗处眉眼无情,逼仄的压迫感直面扑来。
他一言不发,走动间耳坠漾起波纹,唇线平直,居高临下睥睨交锋的二人,感应到危险的余娘宛如遇到野兽炸毛的猫,全身汗毛倒立,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令她接连后退。
“这是何法?”
男人眼尾狭长,金红色的眼线将那双眸子衬托的更加压迫蛊人。
“好想要啊。”
是太岁肉。
密宗与密疆沆瀣一气,两族关系这么好离不了太岁这个利益纽带。
这些长老都得到好处才能和平的处下去,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如今密疆的一群被菩然消灭,密宗的老怪物则是被秦津催眠控制。
他们不死不灭,这也导致余娘至今攻不下密宗,拿不到符文石。
眼看大师兄也雄赳赳气昂昂进去插一脚,菩然教唆:“加油,教她做人!”
余娘:“?”
哎呦喂,她这一说暴怒忽然就不得劲了,师妹你是不是在拱火啊?
三人很快激斗在一块,刀光剑影甚是好看。
菩然看向抬步离开的少年,远远的喊了一句:“六师兄。”
秦津身子一顿,腰背又绷直了些,却是未停下脚步,渐行渐远。
“等会儿事情结束,你跟我们回家吗?”
身后的人还在同他喊话。
秦津只觉得喉咙微微发涩,像堵了团棉花刺痛,他的声带好像坏了,从头到尾没有给予身后的人一丝回应。
他走的决绝,隐隐约约耳边听到最后一句:
“那回头我来找你一块回家。”
七大罪,七位师兄,七个特殊之人,没有一个是纯粹的坏人。
他们遭受折磨,尝尽黑暗,他们本该愤怒,该憎恨,该四处宣泄这份痛苦的情绪。
到头来菩然发现,没有一个人手握黑化剧本。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说出来可能会令人发笑,菩然从他们身上看见了人类少有的,最为珍贵的品质。
那些任由无数黑暗乌云堆叠压盖,也遮不住的闪闪发光的亮片。
菩然时常在想,佛祖想让她看见什么?
或许是一首人类不屈的伟大赞歌。
不是纯善,也不是极恶,而是混沌人性中的闪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