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捷报令这位君主心中大快,积郁成疾的身子也有好转之势。
银尘已是负隅顽抗,只差一步,这块最难啃的骨头必将被赤昭拿下。
帝大悦,唯摆宴席盛款这位少年帝师。
推杯换盏,阔步高谈,宴席结束后天边已经染上橘色调的流霞,少年从恢弘的宫殿走出,漫步至拱桥之上,站定间,眸子落向满池开的盛丽的莲花。
这套万人钦羡的暗红朝服他穿了三年,三年啊。
“先生。”
来人声线清朗,手持长弓,身后形影不离的跟着三男两女,那是唤他“大哥”的伙伴,一齐收了打闹的笑容,敬意的向宗政衍行礼。
明曜唇角带笑:“先生近些日子可有空闲?我心有困惑不得解,明日想去先生府上讨教一番。”
“臣随时恭候。”
殿下心情大好,手一招抬步离开,示意伙伴们一同去往箭亭。
走远的一群人恢复了挚友间的嬉闹,明明是在将暗的晚霞下,他们偏生明媚蓬勃的宛如冉冉升起的朝阳。
性情活泼的女孩雀跃道:“大哥,父亲同意我下年出征!我终于可以与你们一同上战场了!”
一位双臂交叠枕在脑后的男孩挑眉,拉长语调:“哎~你太慢了吧,最后一个!”
“再说一句我就揍你哦!”
知不知道我软磨硬泡了多久啊!
另一位文静的女生掩唇轻笑:“其实大家一直在等你。”
身边人笑声不断,明曜昂首望天,幽邃的目光带有惊人心魄的野心。
“怎么独自站在此处?”
周老爷子也跟了来,看了眼明曜的背影,又不禁好奇的问:“说来,你如何看待这位殿下?”
宗政衍出落得越发俊美,气息是千百遍磨炼出的内敛沉稳,启唇:“美玉无瑕,但易碎。”
周老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
“天下一统在即,不过两年,陛下的龙体也有好转,可殿下太过耀眼了。”
陛下身体逐渐恢复,往后自然想长长久久坐在一统的江山,但儿子出众的能力和可怕的统率力,令他越发顾忌。
他在忌惮,在嫉妒,少年人好似天选的帝王,风华正茂,而自己已然力不从心。
会造反吗?
他的儿子,满载野心的明曜会在一统之日把父皇推落帝位吗?
帝王生性多疑,特别是在周身能臣干将环绕,权力越发沉重失控的这一刻,怕是不久,他就会对这个儿子以各种借口进行贬压削权。
周老沉沉一叹,显出疲劳的无力。
宗政衍不再谈论朝事,而是稍稍垂眸,突然道:“周老,我想家了。”
“嗯?”
“刚刚看见殿下,让我思及起了自己的弟弟。”
他隐瞒的很好,周老还不知宗政家的特殊,轻松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等战事过去,你请个假回乡探亲不就好了?”
少年弯眸是酸涩苦笑,身边是浅淡的哀伤,浓郁到化不开的乡愁。
“回不去了,我大限将至。”
“我呸!别乱说!”
彻底捅破窗户纸,将周老不愿提及承认的事实搬到明面上,他急得几欲落泪。
最近陛下意图明显,无尽的偏袒宗政衍,故意引发朝中大臣的强烈不满,战事告捷大家都有功,怎得你唯独宴请他个黄口小儿!
有意将他捧上最高处,推上风口浪尖,让他功高盖主,然后斩杀。
一统已经进入到尾声阶段,最难的战役都已经挺过,所以现在帝王不需要他了。
宗政衍知道,却道不悔。
他将自己置于险地,站上浪尖,使尽浑身解数,以最雷厉风行的手段大大缩短战乱时间,促成一统迎来和平。
三年,急促匆忙的好像过完了一生。
周老攥紧衣袖,掷地有声:“请你出山时,我曾答应你的族人照顾好你,自然不会食言。”
老人甩袖离开,坚毅的眼中满是决绝:“我定让你功成身退!”
拱桥之上,少年一身暗红的朝服仿佛与这漫天赤霞融为一体,他不言语,只是轻轻笑开,如风吹散的蒲公英。
接下来赤昭定下半月后出征,却没有同宗政衍打一声招呼。
他端坐书房,双掌置于膝头,忽如闪电划过的未来碎片令他陡然一震。
银尘到了最后关头背水一战,拼死护国的决心令士兵战力暴涨,赤昭不敌,欲引大水淹城,在水井投掷死鼠引发瘟疫。
好歹毒的计谋!这会牵连多少无辜百姓?
少年乌黑的眼中愠怒不止,他毅然决然的起身,先一步制止了这项计划。
帝不悦,冷声质问是谁向小先生透露了消息?
底下谋士接连摇头。
“陛下。”
如今青旋与赤昭结盟,青旋的使者出面献计:“青旋有一密宗,其长老懂得催眠之法,催眠后一问便知。”
君主应允,眸光幽暗诡谲,这般好法子,定要把宗政衍这人查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