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回来了。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些赤昭的臣子是想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这种日子持续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陛下回来的每一天,全把他们当狗一样遛。
那不然呢?
谁家早朝整天要上到日落西山,弄不好还要额外加班,通宵议事啊?
好几天彻夜不回家,那夫人都怀疑我出轨了呢。
瞎说,我心昭昭,天地可鉴,我分明就是在皇宫遭受职业生涯的非人折磨。
夫妻关系日渐不和睦,君臣关系也愈发紧张,大殿之上的臣子们冷汗淋漓,不停用袖角拭汗。
他们的主子可没在龙椅上老实坐着,而是站在他们中央,双手搭在腰间,过分高挺落拓的身姿,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十二旒冕下,白玉串珠仍遮不住狭长贵气的深邃眼眸。
“孤问,先前喻知许出了何事,为何突然离朝?”
“陛下,也许人家就是和你一样,想出去转悠一下体察民情呢?”
狗屁,喻知许就是个弱柳扶风的文人,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青旋丢了半壁江山,密宗密疆接连重创,内里惊慌四乱,再加上喻知许的仇家数不胜数,他对青旋来说又如心脏重要,谁敢让他离朝,置安危于不顾?
暴怒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腰间宝剑,宛如雨天屋檐水滴落下敲击的乐曲,虽动听,但冷郁的压迫感也挥之不散。
“连敌人动向都摸不清,孤要你们何用?!”
“唰”的一声雪白剑刃自鞘中晃出,锋芒似乎连空气也要斩断。
大臣们腿一软,勉强吞咽一口唾沫,嘴皮子直发抖:“陛……陛下……”
别动肝火啊,咱先把这剑收一收,收一收啊。
“依臣所见,这喻知许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先前与青旋一战,拿下的轻轻松松,恐怕那时他就已经不在朝中了。”
“也许他早已遇害了呢,青旋不能没有他镇抚人心,所以青旋王没有办法,再三思考还是决定找个冒牌货回来先镇着。”
“你们瞧,一听喻知许回来了,青旋士气大振。”
一番话令赤昭帝陷入沉思。
从未设想过的角度令那悬在他们头上的剑慢悠悠收了回去。
他走回龙椅,叠腿一坐,指尖敲击扶手,一下不说话了。
下面的人如释重负,大口大口的猛吸好几口气。
有人压着声悄悄向进言的那人表示敬佩:“厉害啊,这你都能想到。”
那人擦拭冷汗,战战兢兢,仿佛还没从恐吓的余韵中回过神,嘴皮一掀吐出两个字:“扯的。”
人嘛,一向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就先猜一手喻知许已经遇害,回朝的那个是冒牌货吧。
左右是先保住自己的脑袋再说。
帝王心难以揣测,一群人就跟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直到听到自家陛下一声大笑,他们才彻底松口气,软瘫下来。
得救了。
真棒,又活过了一天。
回去奖励自己吃顿大餐。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能想出来么,果然就得孤拿着剑抵在你们项上逼一逼,你们这生锈的脑子才能转起来。”
你那是逼吗?
你那是一个不高兴真的会砍。
他一挥手,繁复纹路的袖袍翩迭出漂亮的弧度:“赏!”
此刻天幕已经勾出茜色,流云晚霞布在广阔无垠的天空甚是绮丽。
暴怒心情不错,俊朗的眉目蕴藏风发的恣意。
“散朝——”
“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早到现在,天都黑了,终于能回家了。
大殿外,季漱石抱臂斜倚,见眼含热泪的臣子走远了,他才去往暴怒身边,恭敬:“陛下,人都接来了。”
“嗯,把长政也唤来吧,晚间一起喝一杯。”
从早到晚的朝事,说白了就是暴怒在遛狗,敲打敲打这些整日玩忽职守的人,恐吓一下,顺带瞧瞧有没有什么意外收获。
而这种没什么营养的会议自然不会叫季长政来,有这时间浪费,不如让人家多休息一会儿。
季长政虽频频缺席,但如今赤昭帝就站在季家这一边,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回寝宫换了身暗红常服,赤色阔剑悬于腰间。
不论在哪,不论何时,对暴怒来说,剑在人在,他只信自己的这把剑,只信自己才能护住这条命。
“望白。”
他随意一唤,自黑暗处现出一条漆黑人影。
“想办法遣人去试探下喻知许的真伪。”
若真出了事,那正好,在对方反扑过来前,他会先一步将青旋拿下。
“传下去,城关加紧盘查,从明日起闭关锁国,任何人进出不得。”
暗处待命的季望白仿佛是个没有气息的鬼魅,兜帽遮挡住清皎的月辉,帽檐覆落的阴影,让他那双淡漠的眼瞳更像是没有感情的琉璃珠。
赤昭混进来很多脏东西,如今暴怒是想关门打狗,把这些东西一并清理了,没有内忧,他才可以放心的出兵征战。
树翳婆娑,疏影横斜水清浅,细看之下,今晚月亮的轮廓隐约有些泛红。
悬挂漆黑的天空,就好像一只眼睛,光明正大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