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伽斯的声音一板一眼。
“《恋爱学导论与实操》中说,爱的本质,是在对方眼底看到更好的自己,是认为和我在一起,未来值得期待。”
“以前我总是想,我究竟该变成什么样子,才配得到你的喜欢。后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开始发觉这张脸似乎能讨你欢心,我又心安了,但它没有维持太久,世界上的人太多了,总会有比我长得好的,比我高的……你对我的喜欢总会贬值。”
“到现在,我才发觉,你的期待,渴望……不关乎信息素,是单纯的心动。”
“卡赫尔,我从未想过在你之前说放弃,不管是比赛还是,在喜欢你这件事上。”
说到这时,他的声带已止不住颤抖,舌尖的酸涩到了尽头,幽幽弥漫出甘甜,“你不用告诉我,你和雷诺的关系,我相信你。”
转瞬,靳桃浪的眼尾泛上薄红,雨睫轻眨,水色漫上,他微微低下头,盯着腰腹处一截漂亮结实的臂膀,出声时带着宠溺莞尔的笑意。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恋爱学导论与实操》里说,若想维持长久的伴侣关系,需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吗?”
被拆穿,塞尔伽斯面色迅速涨红,眸底浮现出慌张的情绪,往日的怼劲,巧舌如簧一下子蒸发消失掉,“你偷看……”
靳桃浪回忆前晚塞尔伽斯躺在地板,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谁叫你当时装晕,书桌上就这本书的笔记做得最多,我当然想看看能让我们学生会长这么努力学习的书长什么样子。”
“我只是想学会这么爱你而已。”塞尔伽斯的声调降了好几个度。
听到塞尔伽斯这么说,靳桃浪说不出心底什么感觉。
每个世界的柏竹秋总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小心翼翼地乞求他的喜欢,不敢确定,不敢过分试探,只敢卑微地从生活的细节慢慢确定那份似乎“不属于他”的爱意。
他以前是不是做过很对不起柏竹秋的事,以至于每片灵魂碎片都烙印上这般谨小慎微?
“你是不是还一直记的我之前说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闻言,塞尔伽斯身体先是僵硬,然后又强制放松,逼迫自己不去在意,只是出口时还是让靳桃浪察觉到一丝异样。
“记得,但我不在乎,因为现在抱着你的人是我。”
靳桃浪失笑,缓缓抚上腰间愈发偏执的手臂,语调不紧不慢,藏在里头的情意却浓到让人怎么也忽略不掉。
“我和他最初相识于一场酒事。明明是个古板无趣的性子,一坐上桌,要的确是最浓最烈的酒。脚边的酒坛子一个接一个垒起来,人却越喝越清醒,后来有人挑事,他被当枪使,脸上被砸了好几拳。”
“我帮他解了围,他却赖上我了。一个月,我带他去看了很多地方的风景,做了很多坏事,直到酒彻底醒了……”
“我连一句简单的告别都没等到,他就回到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讨伐我。”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早在第一杯酒下肚,他就醉了。醉了足足一个月头,醒后就什么都忘了。”
“后来打着打着,竟然生出几分惺惺相惜……再后来,他就死了。”
靳桃浪阖上双眸,千百年前的初识恍若昨日,一场场交织在利益友情之下的暧昧情谊,总会在午夜梦回间拉扯出一根根淬血的红线切割着他的心脏。
冒天下之大不韪,走下神坛的背影至今还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焰火焚烧的神魂,该遭受多少痛苦才会让那么一个漠然泯于世的上古仙人落泪……
塞尔伽斯眸色微闪,脑中蓦然出现的迷糊画面让他的脑袋像被飞船撞了一般,搅和成一团,黏住他的五官,整个人就像是失去电池的机器人一样缓缓散尽生气。
“卡……赫尔……”他像是魔怔了一样,薄唇翕动,不停地念着卡赫尔的名字。
念到口舌干燥,喉咙嘶哑,他才肯歇下,或许是身上的伤太重,他被折腾地眼皮打架,朦胧之际,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
“……柏竹秋。”
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靳桃浪的灵魂被狠狠一击,腰间的手臂越来越松,他的行动快于思想,转身,将爱人紧紧拥入怀中。
其实零点形容得并不是很贴切,塞尔伽斯身上的伤严重多了,外出血,内出血都有,身上喷了很多止血喷雾,迅速结痂的伤口却抵不过塞尔伽斯各种大动作,大部分崩裂开,挤出很多血珠。
细致完美的身体上,多了这些或青或红的伤口,没有折损半分魅力,反而多了一种凌虐的凄美,犹如一锤一锤落下意外造就的冰纹壶,破碎到极致,却美到心悸。
然而此刻,靳桃浪却没有半点欣赏美色的冲动,立刻抱着昏迷的塞尔伽斯,把人送进医疗舱。
淡蓝色的治疗液缓缓漫过身体,表面透明的弧形舱门显示出的各种身体指数,映出“正在修复”的字样,他才舒了一口气。
荡漾的水波纹隔着舱门,幽幽地印在靳桃浪的脸上,蓝色从来都带着一股难言的阴郁,即使嘴角勾起弧度,在此刻显得异常心酸艰涩,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到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