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最先回神,下意识想把门关上,可黎晏不知何时,借半个身位的优势,毋庸置疑地越过门槛,拿胳膊抵在门框处。
这架势,让他根本无力可使!
冒用蛮力,没准还会被黎晏颠倒黑白,扣上“故意伤人罪”。
这人可巴不得他永远进局子不出来。
靳桃浪的五官依稀还能看出曾经的模样,他实在不敢冒险。
趁黎晏没看到脸,回身,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把地上的小孩抱起来,强装镇定。
“范姜,水!”
“来了来了。”
黎晏站在门边,幽深的眼神一瞬不瞬地聚焦在一个点上。
向来清明的脑子在那道异常突兀的童音里,失去控制,深陷沼泽。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者说,期待什么。
“砰砰”无序跳动的心脏里,酸涩与欣喜交织,纷杂的情绪一点点堆积,盘绕在耳边,如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
像是受到蛊惑,不由自主的,他想靠近,想看清那张脸,想知道肉体之下是否还是他熟悉的灵魂。
距离越是缩近,脚步越是迟疑,浑身滚烫的血液沸腾,将他所剩不多的神智燃烧殆尽。
此刻的他,呼吸紊乱,周身环绕着如同黑洞般渗人的压迫感,往日总看不清情绪的深邃脸庞一半陷在黑暗,一半落在光明,恍惚间,那份势在必得,显露无疑。
随遇何其敏感,立刻把靳桃浪按进怀里,将脸挡的严严实实。
他微侧身,目含警告,“黎总,如果你想找人的话,出门右拐。”
说完,他就给一旁的范姜递眼神。
范姜最是怕黎晏这种笑着把人逼到绝路的变态,可今天实在对不住自家兄弟。
摸了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壮着胆横身拦在两人中间。
嘴都没来得及张开,他就飞出去了。
是真的飞出去!连黎晏什么时候出手的,都没看清!
所幸运气不错,降落位置软乎。
本着“就地取材”的原则,他默默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沙发上,疯狂降低存在感。
“若夷。”
忽然,靳桃浪似有所感,不顾随遇的反对,从怀里挣出来。
晕乎乎的小脑袋搭在随遇的肩膀上,被阑珊酒意熏醉的水汪汪大眼睛里,正喜滋滋地映着黎晏的脸。
这个称呼,仿佛跨越了时空,钻进黎晏的耳朵里。
面上的波澜不惊早已被打破,他掀动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嘶哑的声线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尊上。”
闻言,靳桃浪像是忽地从梦中醒来般,迷茫地看了眼黎晏,然后将随遇的脖颈抱得更紧。
“若夷,回家。”
话音未尽,黎晏却像是被泼了满满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战战寒意携着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尖锐,把他好不容易热忱的心脏再次遁入无尽深渊,“咚”地摔成烂泥。
他从来都不知道,“若夷”这个名字能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原来是认错了啊,还以为……
念此,嘴角的笑染上浓浓的自嘲,他稳住身形,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再抬眼,随遇已经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随遇的耐心耗完,斜眼看着这个忽然横臂拦他的障碍物,声音冷得仿佛能凝出渣子。
“黎晏,好狗不挡道。”
“我有办法让他恢复原样。”
随遇扬眉,讥讽,“黎晏,你把我当傻子耍?恢复原样,就你?要不是今晚这场生日宴,你还像个无头苍蝇,满世界乱找。”
他用肩膀蛮横地撞开限制,快步地朝门口走去,途中还不忘放缓语气,安抚靳桃浪,“困的话,就睡吧,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黎晏居然也没追上去,失魂落魄地待在原地,直到宴会结束,一个人调笑着拍了他的肩膀。
“看样子,惊喜变成惊吓了,有时间吗,喝一杯?”
黎晏抬头瞥了眼沈之行那张欠揍的脸,不作言语,抬步往屋外走去。
见身后人没跟上,停下脚步,“你请客。”
沈之行笑道:“必须的。”
……
翌日,靳桃浪捂着酸胀的脑袋醒来,正好惊动了身侧哄他入睡的青年。
为了照顾他,随遇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下。到现在为止,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中间,随爸随妈都进来看过,见两兄弟睡得正香,又悄咪咪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