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书画双绝

这周家仙人等闲三五日不出门，门前的闲汉自然一时也揩油不到，不过没关系——随着这院子里的异相逐渐传出，倒是真有不少附近的人想要来蹭仙缘，于是这帮闲汉便卖起了位置。周显达对于外面的情况根本懒得过问，他此刻正在里面打坐调息，仙人之气并非不愿隐藏而是无法隐藏。

但凡这个世界之前有一点灵气与超凡，周显达便能借此隐藏自身的仙气。奈何没有——那和尚庙里面的玩意，居然是机巧的声光效果......而周显达就成了黑暗之中的明灯，光靠灯罩是挡不住的。所以他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自然便会不可避免地成为福地洞天。

这次周显达才不会骚包地在外面挂一个牌匾呢，之前干的好事没被打死，那是人家乃是有德真仙不跟他计较。如今周显达自己也修得长生不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不过这货修为虽然到了但是还真没有天庭符箓也没人间封号，乃是地仙一流人物。千山真人周显达不过是他派内道号罢了。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周显达懒洋洋地起来，毫不要脸地长吟出来武侯的名句——这人纯粹是侥幸成仙，哪里有武侯那种总握阴阳之变化，算尽天下的本事。周显达双手拢在袖中，“啊呀，兜里无钱矣。该是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啦。”言罢此人将丹药装入一个个瓷瓶子里面，用个包裹皮一裹，就这样踢踏踢踏地出门做生意去了。

墙头门口多的是想要蹭仙缘求仙师的人堆，周显达懒得应付，随手一个障眼法儿加上土遁便绕了过去。“仙气入身，啊呀我身轻如燕沉疴尽去啊！”哪怕是在地下闪过，周显达也听见有人凑在他家墙头大吸小呼如此喊道。这千山真人只是一笑，“这哪里会有效啊.....我看是自发的祝由科吧。”

周显达还不至于跟门前闲汉说这抢位置当黄牛的勾当分我五成这种话，这道人对此只是哈哈一笑便扬长而去。身形一动便已经到了大街之上，这道人摆开摊位，从算命看相到卖虎狼之药乃至于看跌打损伤疑难杂症都有，堪称百事通。这道人的打扮完全就是野道士嘛——那个道袍倒还干净，但是穿在身上却显得极为宽松。

这道人的道冠也没戴正，歪歪斜斜地，一只手还时不时地伸进怀里抓来抓去——不消说里面也是清洁溜溜没有衣服的。得亏小桌子挡住了下面，不然还真说不好这人有没有穿裤子，露没露鸟儿。这摊子上的文字也是写得夸张，简直就是算尽天机，金枪丈二，生死人而肉白骨。

原本这玩意应该是让人嗤之以鼻的，奈何这周显达成仙之后倒也有一样本事给他练成了——那就是书画。本来此人修行之际也是用笔蘸水在洞府里写来写去自娱自乐，成仙之后这一手书画的本事便也成了仙人本事。如今他在桌上的介绍乃是以瘦金体行书写就，气韵骨法丝毫不在徽宗皇帝之下。

当下倒是引得不少文人挤在那里看，一边赞叹一边骂，“如此一手好字居然写下如此粗鄙之语。”看了半晌之后便有一老者排众而出，“这道人，桌上字可是你所写？”

周显达一边抓痒一边点点头，“正是贫道所写，可还入得老人家法眼？”此人言语之中也是笑意盈盈。这老头倒也妙，当即摸出一本书，“大字抄，一百两润笔！”周显达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老头，这老儿全无半点不好意思。“诗集啊.....好！做了。”这仙人周显达也是爽快，手一翻便将东西收拾成包裹，然后桌椅都是折叠的往身上一背。

“带路罢，当然是去阁下家中啊，写完拿钱这事情两清多好。”这道人笑说。周显达只需要小钱钱，只要是正经挣来的就行，抄书算啥啊——普天之下还有比他抄书润笔更高的么？大概只有皇帝？

这老儿居然也是书香门第，看看大门铁环怕不是京官哪，官儿多半还不算小。然而这跟周显达何关？门口的门子便要喊老爷，被那老头摆手制止，周显达皆是看在眼中，只不过皆是无视罢了。老头带他去了后面书房，自个儿跑到一边捧来了纸卷，宽约两尺，长度嘛怕不是有一丈。

周显达随手摊开诗集，放在一边。他手一拂便在书桌上打开了长卷，拖来椅子一屁股坐下——悬空作书？那个太麻烦啦还是坐下用省力的法子。取过狼毫笔，那老儿居然亲自替周显达磨墨——周显达也是听见了书房之外，其他房间里的窃窃私语，“老爷又找人来写字了......老棺材又疯了。”前一句多半是侍女，后一句绝对是老头的黄脸婆。

周显达提笔饱蘸墨水，扫了一眼发现那老头眼巴巴地看着，看来是想看他运笔的笔法，周显达摇摇头，犹如行云流水般地开始写。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宋徽宗，因此没有成熟的瘦金体，周显达算是独一份啦。这仙人早已经过目不忘，他扫过一眼诗集之后便已经熟记在心，同时也算是了了这诗中情意——这周显达再怎么样也是红尘打滚那么多年的......

他写的是楷体瘦金书，已得“天骨遒美，逸趣霭然；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的风骨，而且他写得很快，高度的书法修养让他就这样写下去，十余首诗恰好便是一本长卷。旁观的老儿早已经目瞪口呆目眩神迷，写完一幅长卷之后他便已经如珍似宝便要伸长脖子看。

周显达笑了，“汝这里可有印石？”他自己拍拍身上，“贫道可没有私印。”

“有有有！”这老儿转身便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是锦缎，锦缎再打开便是几块石头，“嚯，鸡血石嘛。”周显达随手取了最小一块，手一翻便有了一把小刀。三下五除二便刻了一枚印章，倒也颇得古朴之美，这印章上的字是八分隶书。蘸了蘸红色印泥，周显达直接在长卷末印下了“千山真人”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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