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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恼恨朋友不够朋友
秦琼秦叔宝没脸见王伯当,所以,一看王伯当上楼了,秦琼就把脑袋趴到桌上了。这店小儿还想呢:“怎么样?哼!你这祖宗也得怕三爷!”
但没想到,等王伯当来到秦琼近前,王伯当让秦琼抬头,秦琼就是不抬。王伯当一着急,过来一把把秦琼脖领子给薅住了。“这位朋友喝醉了,我给你醒醒酒啊?”“嘣!”往上这么一拽。
那这秦琼就不能再往下坠了。随着王伯当那个力道,秦琼“砰!”就把脑袋仰起来了。这时,秦琼的眼睛已然看到王伯当了。
这一段时间,秦琼在这趴着,听着这店小二、王伯当对自己冷嘲热讽,秦琼的心里是又委屈又难受。这一眼看到王伯当,秦琼这么多天无处发泄的委屈,这可算是见到亲人了。秦琼再是个英雄,有泪不在别人面前洒,但是见到亲人,忍不住了。你人都这样,在外面被人欺负的气的鼓鼓的,牙咬得嘎巴巴响。但是,瞪着眼睛,这泪不流一滴,不能让外人看出自己的软弱。回到家里头,把门一关。老娘从屋里转出来了,老婆从屋里走出来了,见到亲人了,“哇”的一下子,这泪水就忍不住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秦琼也是人呐。这么大的一位英雄被困在上党县,受尽了白眼,无处喊,无处泄,见到了兄弟还不敢认。这是被兄弟误会了,把自己给揪起来了,他能不委屈吗?看到王伯当,秦琼嘴唇发抖,“兄弟……”这一声“兄弟”出了口,英雄泪再也止不住了,顿时是泪流满面。
“啊?!”王伯当一看,“哎呀。这不是叔宝哥哥吗?哥哥,你怎么了?你,你怎么成这样子了?”“噗嗵!”王伯当当时就跪倒在秦琼面前了。
旁边店小一看,咽了三口唾沫。坏了,怎么呢?“看来,这三爷还是怕祖宗,这不然怎么给跪下了呢?哎哟,我今天是不是闯祸了呀?哎哟,这祸我可真闯大了,敢情人家俩认识,三爷还给这祖宗下跪,指不定祖宗多厉害呢,回头祖宗的嘴一歪歪,我的小命就没了。我呀,赶快跑吧!”这位被吓得一溜烟,他跑了。
王伯当一跪下,秦琼往前一扑,趴在王伯当的肩膀上,是泣不成声,“兄弟啊……啊啊啊……”
人受了大委屈,见到亲人的这种哭,太有感染力了。不用多了,两声哭,再看王伯当被秦琼当时传染了。别看王伯当火爆的脾气,点火就着,刚硬的性格。越是这种人,心肠越软。一见秦琼哭得这么伤心,从哭音上能够体会到秦琼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了。王伯当能受得了吗?
“哥哥,哥哥,你别哭,你这是怎么了,哥哥?”
他这么一哭,把这李密、谢科都给闹迷糊了,两个人全站起来了。这怎么回事儿?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啊。赶紧上前来到秦琼、王伯当近前。两个兄弟抱头痛哭,这两位还不敢拉,不知道怎么拉呀?
两人到这一站,秦琼感觉出来了,马上发觉自己失态了,赶紧止住悲伤,把泪水拭了拭。“兄弟,兄弟,别哭了,别哭了,哎,我不哭了……”
王伯当拿着袖子把眼睛也擦了擦,“哥哥,刚才是小弟无礼,小弟给你认错!”“邦!邦!邦!”说着,王伯当就地磕仨头,还想磕,“哎哟!”秦琼赶紧站起来,双手把王伯当搀起来。“兄弟,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这时,李密说话了“伯当,这位仁兄是啊?”
“玄邃、映登,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就是我告诉你们的,与我王伯当有救命之恩的,人送外号‘马踏黄河两岸,锏打齐鲁大地,威震山东半边天,交友似孟长,孝母赛专诸,神拳太保,金锏将’秦琼秦叔宝!”
秦琼一听,闭上眼睛摇摇头,心想:“这个时候你就别报我这外号了,越捧我,我是越丢脸呢。”
果然,李密闻听大吃一惊,“啊?!”上一眼下一眼,这一打量秦琼,李密心里纳闷啊,“这位就、就是大英雄秦琼?怎么成这样子了呢?谢映登也由此一问。
别说他俩了,最有疑问的是王伯当。他刚才被秦琼这么一哭。把心都给哭乱了。擦擦眼泪,再看秦琼,“哎哟!”跟两个月前的秦琼是截然不同,都脱了相了,脸蜡黄蜡黄的,颧骨高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二目无光。再看这衣服,破衣啰嗦,又单又破……看着看着,王伯当的泪又下来了,这回是疼的呀。
“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成这样了?你怎么来了上党县了呢?”
“唉!”秦琼苦笑一声,一摆手,“兄弟,我是落魄到这里了。”
“啊?落魄到这里了,这怎么回事儿?”
“是这么这么回事……”秦琼简单扼要地就把怎么困在上党县的经历说了一遍,“我来这里送死囚,结果,刺史大人不在。我就在这等。没想到,我盘缠没带够,欠了人家店家的店饭账钱。我心急如焚,结果冒犯了官威,被大人还打了一顿板子。连伤带气带急,我就病了。这一病更没有钱了,店家催我要店饭账,我走投无路,我把锏当了。当锏的钱还不够还店饭账的,没办法,哥哥我对不起兄弟呀……”秦琼说到这里,泪又下来了。
王伯当说:“哥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呀?”
“我走投无路,没办法,我把兄弟你赠给我的那匹宝马良驹也给卖了……”说着,秦琼把头一低,一个劲的直摇手。那意思:没脸见你。
“哎呀,我的哥哥呀!”王伯当一下子把秦琼又搂在怀里了,怎么?真心疼秦琼。“哥哥,您这是什么话呀?那不是一匹畜生吗?我送给了哥哥,任由哥哥处置,卖了没什么心疼的,只要哥哥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啊!哥哥,你别担心,你卖给谁了,你告诉我。上党县我太熟了,你告诉我,是哪家买了这匹马?回头我就去他家,我准把这匹马给你要来!哥哥,你不必伤心,这马你卖给谁了?”
“我……”秦琼心说:“我怎么说啊?我编个瞎话?卖给张三、李四了?那也不成啊,两句话,王伯当就能问明白。我直接说单雄信好吗?”
秦琼这么一犹豫,王伯当看出来了,“哥哥,您放心,在上党县,你就是卖给刺史了,我都能给你要来!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卖给谁了?”
秦琼一看,瞒不住了,实话实说吧,“啊,我就卖给、卖给八里二贤庄的单通单雄信单二员外了。”
“哦,你卖给他了……”王伯当一听,“啊!二哥!你刚才说什么?你把这匹马卖给谁了?”
“卖,卖给单通单雄信了。”
“卖给单通单雄信了?”
“啊。”
“哦!呵!呵!呵!有意思!哥哥,你把马卖给单通,单通他就买了?”
“啊,是。”
“他花多少钱买的啊?”
“我,我我我要八十两,呃,他先是还还我五十两。”
“啊?!他还嫌贵,还还了三十两啊!”
“不是,不是,后来呀,后来当他知道我是山东历城县县衙里的,他他就又多给了五十两。”
“啊!”王伯当一听,当时“噌”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什么,什么?啊……他知道了你是历城县衙的,才多给你五十两啊?哈哈!姓单的,姓单的!你好大方啊!啊……姓单的,我今天总算是看透你了。你就这么对待我朋友的呀!之前,我从历城回来就告诉你了,我说:‘秦琼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最要命的哥们。谁对秦琼不好,就是对我王伯当不好!谁要伤害秦琼,就是伤害我王伯当!’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秦琼是你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你还详细地向我问明我这秦琼秦叔宝哥哥,他长得什么模样?还专门请来丹青圣手给我这叔宝哥哥画了张像。还告诉我要把这像挂到内室,你天天得看,就记住我这叔宝哥哥了。什么时候见了面,那一定是当好朋友处。啊……你就这么给我处法啊?我的哥哥困在上党县,落魄到这个地步,他到你府上卖马了,你又看中了我那匹黄骠宝马。你落井下石,我哥哥要八十两,你给人家还价还五十两。后来这是逼得我哥哥没办法了,人家说出了自己的名姓。结果你给我装糊涂啊,增加了五十两!你打发要饭花子呢你!单通啊,单雄信!我王伯当今天跟你完不了!”
王伯当,我们说了,火爆的脾气,拼命三郎啊,点火就着。听说秦琼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王伯当第一替秦琼难过,第二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啊,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了。他就没有仔细问秦琼。这也怪秦琼,你倒是把话说利索了啊,把话说明白了。他还没等着说:“我光告诉单雄信我是历城县县衙的人,但是我没敢报秦琼的名字。我说跟秦琼是同事,我叫任三禾。”你把这话说了。他没说。也不是他故意没说这话,是还没等说完呢,王伯当一听秦琼说:“我说了自己是历城县县衙里的……”王伯当就认为秦琼已然报名了,无名之火就顶到顶梁门了。
当时,王伯当冲着李密和谢映登一拱手:“两位兄长在此陪我这哥哥饮酒吃饭!小弟有点事儿,我是去去就来!哥哥,你在此稍候,千万别走,等着小弟!”说着,王伯当一转身,冲着楼梯口就走。
“哎,伯当且慢!”李密又是“伯当且慢!”一把抓住王伯当。
王伯当这一次真急了,“你别抓我!且慢什么呀?”一震胳膊,那李密的力道哪能抓得住王伯当啊?王伯当甩开李密的胳膊,“噔噔噔……”顺着楼梯下去了。
秦琼往上一站,“伯……”他想拦住王伯当。但往上一站,秦琼就觉得眼睛,“呜——”这么一黑,“噗嗵!”这一屁股又坐下了。我们说了,秦琼一天没吃饭,身体大病初愈,这没利索呢。刚一抬身,血糖一低,就又坐下了,
那这个时候,三个人就听见楼外面有人解马的声音。随后听见一声“驾!”在就是马蹄绝尘的声音。
“不好!”谢映登赶紧“噌”一下子来到窗户跟前,探头往外一看,王伯当早已是绝尘而去。
“哎呀!”谢映登一跺脚,回头看了看李密,“这老三,他又犯脾气了,他这是干什么去?”
李密很聪明,虽然他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什么。但是,从秦琼刚才的只言片语,李密多少能分析出来——这位困在上党县了,也不怎么得卖马。结果把这马卖给单雄信了。单雄信还就买了。这是伯当觉得没面儿了,他有可能找单雄信算账去了!哎哟!这下俩人还不打起来呀?
那谢映登是绿林人,跟单雄信、跟王伯当都不外。尤其单雄信是谢映登的直接领导,谢映登是一方大区的“总监”呐。一看这种情形,谢映登急了,赶紧冲着李密一拱手,“公爷!你在这里陪着叔宝兄。我赶紧去看看!”说着冲李密一使眼色,让李密在这里陪着秦琼,“噔噔噔……”他也下楼了。走出酒楼,解开马匹,飞身上马,快马加鞭,由打后面就追赶王伯当,他也走了。
他这一走,就李密在这里陪着秦琼了。秦琼在这里坐着缓了一会儿,觉得血糖稍微上来点,眼前没那么发黑了。
秦琼把眼睛睁开一看,王伯当也不在了,谢映登也不在了。秦琼赶紧对李密说:“这位,这位仁兄啊,快,快去追赶伯当兄弟!不是那样的,事情不是那样的,让他千万不要误会,快去!”
秦琼这么一发话,李密领命,为什么?李密可不担心秦琼,李密跟秦琼现在没交。李密担心的是王伯当。刚才呢,王伯当把秦琼交给李密了,这就受了王伯当的托付了。王伯当让李密在这里陪着秦琼,李密不好走。但是,李密心中是担心王伯当。秦琼这么一说:“这里头有误会!”让李密赶紧去追王伯当。李密觉得这个事态也严重了。李密当时也顾不得陪秦琼了。
“啊,这位仁兄,您千万别走,您在这里用点餐、喝点酒,呃……我把伯当兄弟追回来,咱大家再痛饮、再痛饮,您千万别走,我追他去……”“噔噔噔……”他也下楼了。到了楼门口,赶紧解下马匹,快马一鞭,他在后面也撵开了。
同样是快马加鞭,但由于人的心情不一样,给的力道,马跑的速度,那差距太大了。再说了,王伯当那匹马也好啊,那是从尤俊达马厩里拉出的马。尤俊达这个人最爱宝马,你别看他在山东,他花重金托朋友找关系,四处打探宝马,有从这口外、关外、塞北那边买的胡人的马,甚至,从文登州沿海进口外国的宝马。所以,尤俊达有专门的马圈。这马圈里的马不能说全是千里宝驹,那也比一般的快马、战马跑得快。王伯当把自己的宝马送给秦琼之后,他不是跑到武南庄赖了尤俊达一匹马吗?哎,就是现在骑的这匹。那比谢映登、李密胯下的马要快得多。他心里又着急,不断地用马鞭抽马呀,所以这马跑疯了。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八里二贤庄。没多远,出了城八里地,到了二贤庄门口。
“吁……”王伯当把马匹带住,一抬脚,“咯噔!”由打鸟翅环、得胜钩上,把自己那把亮银枪就挑在手中了。用枪尖一指单府大门,“啊嘟!单府众人带活气的给爷爷我滚出一个来!”
其实,前文说过,单府门口一直有四个当值的——单饼、单面、单骨、单坠,这几个人跟王伯当太熟悉了。王伯当跟单雄信关系莫逆,穿堂进室人家就不带通报的。平常,王伯当到府上来,门口一下马,马缰绳一甩,就有人赶紧接过来,把马匹给牵走了,根本不用管王伯当,王伯当迈步就往里闯。就算单雄信在卧室睡觉,王伯当也能够挑帘栊进卧室,过来一把把被窝掀开,把单雄信从床上薅起来,就这么好的关系。哎,没想到今天这王三爷怎么了?坐在马上没下马,把这枪端起来,还让我们一个带活气的过去。呦!这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各位,看见没?三爷这又要来劲儿!”大家都知道,王伯当这个人点火就着,脾气不好。“看见没?不知今天谁惹三爷了?这又来劲儿了。咱哥几个可小心点啊,别惹他不高兴。让咱滚过去,咱就滚过去。”
“三爷,三爷!我们来了!”
这些人一路小跑,点头哈腰就来到了王伯当马前。
“三爷,三爷,小子给您问安了!您,您有什么吩咐?”
王伯当鼻子眼出气,“哼!我问你,单通在吗?”
“呦!”众人一听,坏了!直呼其名。你喊单雄信,这都没关系。直呼单通,直呼其名,这是骂人呀。哎哟,三爷,今天这真是要犯病。
“三爷,员外爷在。”
“在呀?好啊!让他滚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