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五年,社祭日过去不久,长安城街坊市巷中流传出一则童谣。
其言曰:太子隐,宗王升。格文祖,达四聪。
有那好事老耄将《尚书》翻出来,信誓旦旦,言说此乃天降谶瑞,正与《虞书.舜典》暗合。
“文祖,尧帝也!隐太子,王宇也!宗王升者,王宗当显也!达四聪之四,正应排行之四也!此童谣乃述隐太子幽魂入文祖庙,求大统与四子王宗,承续帝业。王宗少小聪慧,四岁能书,八岁能画,必能询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也!”
为童谣注解的版本有很多,大体上都指向一人,那就是功崇公王宗。
但凡读过《尚书》的儒生,都晓得些意思,因为这首童谣本就是罗阳从《舜典》中生拼硬凑出来的。
趁着社日,罗阳与邓禹、朱佑三人各做了一副装扮。拿上蜜糖干果,化身怪蜀黍,打一枪唤一个地方,跑了长安城周围好几个社祭,哄来贪嘴好吃的孩童,将此童谣散播了出去。
具体效果如何,那得让子弹先飞一会。如今
的新朝太子是王宗四叔王临,叔侄俩都排行第四,也有人将童谣解读成王宗将承隐太子之贤,辅助叔父克艰扶难,承续王氏帝命。
不过总体风向,还是王宗当立的意见占了上风。
因为当年隐太子之死,死的可惜。狗血门事件坏了这位儒雅公子性命,时人多惜之。此童谣一出,世人对隐太子的怜惜之情,便又转嫁到王宗头上,也不再去计较这货近年来的风评做派如何了!
“童谣已散播出去,未知成效如何了?”
驴棚账房中,邓禹略显忐忑的正在踱步。他们三人自社日过后,便猫在驴棚中没有怎么出门,对于童谣引起了何种反响其实一概不知。
“仲华,莫要心焦。童谣只乃开胃小菜,快快坐下,一起将谶文琢磨了,好刻石凿碑。”罗阳安抚道。
自从韩兆第二次光临驴棚,将韩千千诀别的话语转述后,针对王宗的计谋便悄然展开。
罗阳的谋划其实也简单,就是利用世人笃信的图谶之说,将王宗抬出来搞事情。
开始打算的是往长安买几个流民奴仆,打发到乞丐群中,送与几串大钱,让其将谶言散播了,便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这样做总是有迹可循,万一让有心人或是绣衣执法察觉了,顺藤摸瓜,迟早能查出根底。
所以三人商议了,趁着社日浑水摸鱼,谶言换做童谣,借孩童之口,给王宗上眼药。
至于药效怎样,就要看如何发生化学反应了。
太子王临已做了十来年的安稳太子,说起来也是个病秧子。据传有一段时间,上朝都要人来搀扶。究其原因也是坏在了色字根上,被女人掏空了身体。
他二哥王获死的最早,因为私杀奴仆被老爹处死,而后大哥又因狗血门也被老爹处死。
剩下的三哥王安面对心狠手辣的父亲,心里受到刺激,患上了迫害妄想症,整日神神叨叨的难堪大任。
所以太子位便落到了王临头上。只是这厮除了女人那点事,其他的本事实在是稀松平庸。
长安城中传出童谣后,王临也听闻了。这位当朝太子并未在意,正在一门心思撩拨母后身边的一个侍女,原碧。
王莽老妻自从两个儿子死后,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哭瞎了双眼。王临时常侍奉左右,倒也有些孝心。
不过除了孝心剩下的全是色心,趁着老母眼睛看不见,便要和原碧眉来眼去。
小侍女自谓奇货可居,与太子弄得火热,但从未让其得手。这使得王临有些茶饭不思,又有些乐不思蜀。长安城中传出的风言风语,实在也无心理会了。
太子王临不放在心上,但长安城中有一大户人家,却是把童谣做了真。
且说奉新公王兴府上,女家主王妨正拉着自家男人商议事情。
“童谣已在长安市廛流传多日,隐太子吾父也,宗王乃吾弟也!此谶谣正应四弟王宗,合当继承帝业。”
“小君,慎言!”此时坐在一旁的瘦小男子开口道。
此人正是奉新公卫将军王兴,曾经的守城小卒。当年与崇新公前将军王盛一夜暴贵,他自己甚至娶了隐太子之女王妨为妻。
奉新公家有王妨坐镇,凭借隐太子这层关系,倒是比崇新公王盛过得滋润,用不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活。
“缩头缩脑,岂有丈夫模样!”王妨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是,是,是!为夫是怕此话传入太子耳中,惹来麻烦。”王兴唯唯诺诺的说道。
“狗屁麻烦!父亲若在,岂轮得上他做太子。王临老货碌碌之辈,整日贪欢女色,刮精熬油,犹不自惜,早晚死在裙钗之下!万幸上天眷顾,降此谶瑞,我隐太子一脉欲出天命之人!正所谓天予弗取,自遗其咎。晚时你与我一同往功崇公府上走一趟!”王妨听了王兴唯唯诺诺的言语,忿忿不平,义愤填膺的道。
而长安城里所发生的这些事,只是在慢慢发酵,慢慢堆叠,至于能引发何种结果,暂未可知,也无人能够把控。
作为始作俑者的罗阳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