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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
当整个建康城还正沉浸在晨曦的微光中时,萧宇已经整理好行装,准备上路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他们也不会说话,就是默默地望着萧宇和他的那些扈从。
东方老走到萧宇的身后,恭敬地叫了一声:“小王爷。”
萧宇正背对着他与一名护院商量着回程的事情,听到声音才回过头去,冲着他笑了笑。
东方老依旧恭敬:“小王爷,此时起程是否早了些,晨钟都尚未敲响,化义里那边的牌楼,估计门锁还没开吧!不如就在这里将就着吃些东西再走不迟。”
“不吃了,回王府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到时候回去跟晴雪一起吃。”
“喏。”
萧宇想了想。
“嗯……对了,东方将军,对于春和坊的重建规划,你有什么想法?”
东方老抬头,一脸迷惑地眨了眨眼,想了会儿他才说:“小王爷,何为规划?”
“就是你打算怎么建设这边,这方面我是一窍不通,我觉得这件事你得跟鱼天愍还有其他几个侨州的首领一起商量商量。”
萧宇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对。
不知道这些首领聚在一起会干什么,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他们一个个看上去打架斗狠还行,市政建设和规划交给他们肯定得出些幺蛾子不可。
“能保证以后不再打架生事了吗?和别的地方的侨民和平相处。”
“某能。”
东方老拍着胸膛答道,他又补充了一句:
“就怕他们不能。”
萧宇白了他一眼,背着手说教道:
“民生大事都要放前头,个人恩怨往后放,都过了长江了,那就是我大齐帝国的顺民,我先替政府照顾着你们,要钱要物就到我府上找崔管事就好。”
萧宇的话很白,东方老听得半懂半不懂,只是呲着牙傻笑。
萧宇问:“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帮你们解决?”
“嘿嘿……小王爷,我等现在还是白籍,尚无编户,什么时候能让大家都变成黄籍,大家也就正式是大齐的子民了。”
萧宇眨眨眼,这是在要户口啊,还是首都的户口。
“此事我记着了,到时候我找长公主问问。”
东方老诚惶诚恐,赶忙拱手:“小王爷仁义,东方老替这里所有的父老亲族谢小王爷大恩了。”
说着东方老又要下跪,萧宇赶忙去扶。
而其他围观的人群也都听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见东方老跪下了,也便齐刷刷地跪下了。
嘴里齐声喊道:“小王爷仁德!”
这架势让萧宇有些慌了神,赶忙连连去扶人。
“莫跪了,莫跪了,父老们都莫跪了,真是折煞我了,都起来,都起来啊!”
这样,才有三三两两的人们重新站了起来,但依旧有些长跪不起,萧宇又劝了好多次才起身。
这时,萧宇就该动身了。
他对东方老说:“那我就走了,到时候来王府找我。”
马车缓缓开动,扈从跟在后面。
萧宇打开车窗,向着车外再招招手,让大家回去。
却见东方老跟在马车一侧,没有要走的意思。
“东方将军,你怎么还跟着?”
“小王爷,东方老闲着也是无事,不妨陪小王爷再走一程。”
“不如上车。”
东方老憨憨地一笑,露出发黄的门牙,他抖了抖身上的衣服,马上无数的细微灰尘就荡在了空中。
萧宇看得一阵恶寒,这家伙得多长时间没洗澡洗衣服了。
东方老却爽快地笑了笑:“不了,小王爷,东方老喜欢走着,就在车外侧陪小王爷走上一段好了。”
“也好……也好……。”
于是两人一人在车里,一人在车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基本上是萧宇在问,东方老在答,气氛很是融洽。
东方老很善于言谈,性格看上去也好。
他聊天说话思维很是清晰条理,他聊到了北朝的一些风土人情,也聊到了几座大城,洛阳和邺城。
说得萧宇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有些憧憬中原上的那两座融合了不同民族文化的大城,若是有机会能去走上一遭,那该多好啊去!
就在这时,东方老突然往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一指。
“小王爷,你看那是谁?”
萧宇狐疑,把身子往车窗外探了探,顺着东方老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那小坡之上,正站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娃,他们似乎正注视着自己这边。
萧宇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但一瞥之下,他的身子却微微怔住了,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
若不是狗儿就站在那里,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那个身着干净衣物,肤白如脂、样貌端庄秀丽的女子就是昨晚那么满身污垢看不出样貌之人。
萧宇的眼睛有些看直了,嘴巴也微微张开。
只见那女子眉目含情,嘴角微翘,见萧宇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禁羞赧地低了低头,又赶忙抬头怕见不到他。
那俏丽的朱唇上翘,两个深深的小酒窝更显出浓浓笑意。
见马车即将走远,女子不禁向前迈出了几步,踮着脚向马车望去。
想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马车那边传来了萧宇的声音。
“云娘!带着狗儿回去吧!我还会回来的,要吃你亲手烧的饭!”
女子脸上娇羞之姿更盛,他难掩脸上的喜悦,性感的嘴角都翘到了天上,露出了两行白牙。
她心中狂跳。
他,居然知道奴叫云娘……
另一边的萧宇把头从车窗外收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云娘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或许是在昨晚东方老的讲述中,他将自己带入到了那段回忆里,潜意识里就觉得认识了这对姊弟已经许久了一样。
这时外面传来了东方老的声音。
“小王爷,云娘自从跟随末将成为南迁以来,别的女子是遇水洗面,她却一直以泥土自污,今日不知为何,却破天荒地把自己洗干净了……”
萧宇知道东方老话里含义。
却故作不知:“东方将军这是何意啊?”
东方老嘿嘿一笑,那笑容显得市侩而圆滑。
“小王爷,嘿嘿,东方老到今日还是个光棍,也不懂风月什么的,但末将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云娘……嘿嘿,东方老觉得云娘好像喜欢你,嘿嘿……”
车窗内突然没了动静。
东方老有些心虚,车里毕竟是小王爷,金尊玉贵,哪能和自己这等粗鄙之人开这等玩笑。
他怕小王爷生气了,便又讨好地说道:
“小王爷莫生气,东方老闲散惯了,嘴里也没个把门的,说话放肆了些,还望小王爷恕罪……恕罪……”
马车那边没有回答,东方老心里更没底了,他偷偷往车厢里瞟。
却在这时,听到萧宇的声音:“东方老,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东方老回望向车内。
“你可认识一人?”
“何人?”
其实问到这里时,萧宇心里也有些忐忑。
在这个类似于平行宇宙的地方,历史进程总是在悄无声息地改变,那些他所熟悉的历史人物是否会以原来的身份出现在这个时空里?
“我说的是高昂,高傲曹!”
东方老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是末将的大哥呀!”
“真的!”
这一点与过往的历史惊人的相似了起来。
东方老在车外,并没有注意到萧宇面部的表情变化,毫不避讳地侃侃讲道:
“末将那位大哥在家中排名第三,又叫做高三郎,出自渤海高氏,河北名门,少时好游侠,我们常结伴好打不平,但也一起做过荒唐事,当年那高三郎给他二哥抢亲还是末将帮的忙呢!呵呵……”
坏事都一起做,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
“那高昂现在人在何处,可曾报效军中,入仕为官?”
“末将不知,一晃数年过去了,但在青州之时,末将就曾与他商议过共投江夏王爷帐下之事,但他阿爷乃是北朝东冀州刺史高翼,怎会容他那般恣意妄为,早早拿着把捆绳将他捆回家里。”
“世人说,高昂勇力过人,可比项羽?”
东方老眨眨眼:“他是有些力气,举个百十斤的大鼎也倒轻松,却不知有人将他与那西楚霸王比肩?他有那能耐?”
“把他招来陪我练练武艺,或者给我当个护院如何?”
“啊?”东方老一脸怀疑,他解释道,“小王爷有所不知,那高三郎散漫惯了,若他中意之事,如何都要做得;若不愿意,三千头牛都把他拉不回来。”
萧宇嘴角歪了歪:“玩笑……玩笑罢了。”
说话间,马车很快就走出了东方老的地盘。
在交界处,远远地就看见鱼天愍带着几个亲信弟兄守在那里,周围还围着一群半大的孩子。
萧宇刚喊停车,要下去与他寒暄,就见四面八方又围上来了好几波人。
有相州的、肆州的、秦州的、冀州的,还有几个萧宇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最后居然围了一大圈,说说笑笑,有打有闹。
他们见东方老跟着,也便纷纷要求一起陪同。
一时间盛情难却,萧宇也便同意了下来。
原本只有十人左右的车队,一时间壮大到了几百人,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直往东延续。
一行人来到了化义里牌楼那边,门锁已经打开。
与春和坊的脏乱差不同,化义里的市政规划周整而有条理,处处透着干净与整齐。
晨钟敲过之后,早市就已经出摊,货郎也挑着货担开始了沿街吆喝。
时间虽然尚早,但这么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在了京城正规里坊的大街上,还是引来了许多早出之人的侧目和观望。
这其中有路边的商贩、出门采买的丫鬟小厮、为生计奔波的力巴、沿街乞讨的乞丐,还有沿街巡视的衙役捕快。
就因为有个衙役多看了一个满脸刀痕大汉脸两眼,就被这大汉直接用眼盯死,那衙役也只好远远地走开,不敢招惹他们。
而路旁的众人在队伍走远之后才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似乎亲王公主出行也没有如此大的排场,那辆装饰考究的马车里到底坐的是谁呢?
再看看那一个个实打实的壮汉,一个个威风凛凛,胸毛也是凛凛,有些人还拿着武器,满身伤疤,一看就是死人堆里滚过的,那脸上的横肉,若是让他们盯谁看一眼,那也非得把人吓尿了不可。
坐在车中的萧宇做梦也想不到,他一个小王爷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带头大哥”的威风。
但陪着这辆马车的那些侨州首领们却没有一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车里坐的可是江夏王世子,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皇氏宗亲,说不好将来还能做皇帝呢!
做他的小弟,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想到这里他们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
与其说是车里的小王爷靠着他们狐假虎威,倒不如说,他们狐假虎威,跟着小王爷,胸膛挺直了,走在大街上那也是一个个迈着四方步。
萧宇心里隐隐觉得不自在,他推开车窗,对着车窗外的鱼天愍说:“鱼壮士,不如……不如就送到这里吧!你们早些回去吧!”
鱼天愍慨然道:“小王爷,不是都说杀人杀到底,送佛送到西吗?让俺们再送你一程吧!”
这话听着别扭,萧宇皱着眉头思索着,这话好像不是这么说嘞,原话是什么来着?
萧宇正想到这里,透过车窗,他似乎听到了前方道路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地面略微有些震动,他不解地探头往车外望去。
只见一个似乎重叠的身影自前方岔路向这里一个猛然拐弯,就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萧宇的心中突然一阵悸动,他看到了那杆银枪。
那杆再熟悉不过的银枪,此时枪尖正滴着血,在似火的朝阳下闪着异样的光芒。
“刘世叔!”萧宇几乎是叫了出来。
他看到了刘伯宣,只是这时的刘伯宣浑身是血,正俯在一个五短身材青年的背上。
那杆银枪正在那青年用牙咬着,向这里狂奔而来。
那青年他隐约也有些印象……
对了!他叫石斛,那个不会说话却爱憨笑的石斛。
他们这是怎么了?
“停车!”
萧宇喊了一声,马车骤然停下。
那些走在马车前方的兄弟以为前方来了敌人,一个个纷纷拔刀。
只有东方老清楚来者身份,他眼疾手快,一个疾步就来到了队伍的前面,将一个出刀的手按下,嘴里大喊道:“是刘长史!是自己人!”
那个叫石斛的青年不知道东方老和刘伯宣认识,他见前面挡路的这队人马停步,便改变路线要从这队人马的一侧通过。
他跑得极快,就像风一样,东方老都没来得及张嘴。
萧宇突然叫道:“石斛,是我!”
这时石斛突然一扭头,看见了萧宇,他脸上立刻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憨笑。
萧宇赶忙推开车门:“别跑了,到车里来!”
石斛点点头,他的动作奇快,也足够敏捷,他几乎是一个垂直拐弯,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便带着刘伯宣钻进了车厢里。
萧宇赶忙关上车门,拉下帘布。
“继续走!”
萧宇发话,马车才继续前行。
萧宇看看满眼通红的石斛,又看看浑身染血的刘伯宣,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雨打芭蕉般轰隆密集的脚步声靠近,还伴着金铁碰撞的声音。
外面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极具命令性的强硬声音。
“停!!!”
车夫拉住马缰,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萧宇凝神静听,他听到外面不断传来有人拔刀的声音。
他又自布帘一侧掀起了个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一支足有数百人的军队就在他的对面,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面。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又望向了刘伯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