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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战争总是在毫无意义的厮杀中继续,带走的却总是那些与它的发生毫不相干的人们。
灰蒙蒙的天空中阴云密布,一改往昔几日的酷热。
天空下投石车巨大的摆臂发出“隆隆”的轰鸣,将巨大的石块投向了半空,砸落到宣阳门的城头,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留下一道道深红的血迹和凄惨的哀嚎。
一块巨石在萧宇头顶上划过,发出刺耳的轰鸣,他砸到了城楼上,将二层的歇山式屋顶砸塌了半边。
萧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转头四望,到处都是哀鸿一片,但依旧有不少将士排着阵列,等待着迎击即将登城的叛军。
萧宇上前,推开一名挡在自己身前的士兵,趴在城垛上往下看去。
没有铠甲可穿的流民模样的叛军乌泱泱一片,冲在前面,他们十几人一组,扛着长梯,手里顶多只有长刀或者枪矛。
一轮齐射过后,他们就会倒下一片,后年跟上的人又抬起长梯继续往前奋力地奔跑。
而在这些人身后的才是身着甲胄,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五卫军,他们喊着统一的口号,排做线阵,踩着鼓点一步步向前,如一座移动的钢铁机器,若遇到箭雨,他们则会举起长盾,互相保护。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叛军的预备军,以及指挥攻城的叛军将领和少量的骑兵。
萧宇正看到这里,就见一枚被抛过来的巨石向着他的面门砸来。
“小王爷,小心!”
萧宇的身子被人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他的耳边传来一阵巨响,四溅的碎石砸在他身上的甲片上,发出阵阵脆响。
他用手扇了扇眼前腾起的尘土,不禁咳嗽了两声,抬头就见到赵吉成正护在他的身旁。
小内官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副两档铠,兜鍪下那略显稚嫩的面容与这身甲衣多少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但好歹,小内官这一推还是将萧宇救下。
“小王爷,您没事吧!”
萧宇扭头看向自己先前站着的地方,城垛被巨石砸出一条豁口,巨石已经滚向了他们身后,只是地上有一具被压扁了的尸体,红的黄的绿的白的,在地上拖了一地。
“没……没事……”萧宇有些惊魂不定,他转头看向了赵吉成,“你……你怎么上来了,谁让你上城的!”
“没人让我,我自己上来的。”
“你不要命了吗?”
赵吉成咧着嘴傻笑:“奴婢是伺候小王爷的,小王爷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要不是奴婢,嘿嘿……”
“要不是你,我就得死在这里了,对吗?”
萧宇话说到这里,就听耳边又是一阵巨响,另一块巨石自他们身旁掠过,将城楼的木门给砸了个粉碎。
赵吉成又是张开臂膀,用他那瘦弱的身躯护在萧宇身前,只是此时这个动作怎么看去都有些多余。
“行了,我知道你忠心护主,你就跟着我,你自己也得当心了。”萧宇道,“一会儿叛军上来了,少不了得动真格的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张惠绍带着几个人,提着一把长刀来到他们的跟前。
刚刚凶险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小王爷,这里攻城甚急,请小王爷移步到太阳门后,这里交给末将便可。”
萧宇笑道:“叛军尚未登城,主将便往后退却,不怕掉了士气?”
只见张惠绍一脸嗔怒:“小王爷不在乎自己,也不想想城里的将士们!若你有个万一,末将如何向王爷,向车骑将军交代!再说,这里的主将并非是小王爷,是本将军!小王爷留在城上是想让本将军分心,不能专心致志地负责守城?”
赵吉成也帮腔道:“是啊,小王爷,刚刚多凶险,咱们还是下城去吧!”
他转头又扫了一圈身旁的弟兄,有些士兵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斗,眼神中已经带着些许的恐惧,许多人都在眼巴巴地盯着萧宇的一举一动。
萧宇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灰蒙蒙的天,十几块巨石正划破长空,向着宣阳门的城墙猛砸而来,脚下的大地也随着声声轰鸣开始微微颤动。
萧宇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杵,“宣阳门若是不保,我留在太阳门后又有什么意思!那边的城门有多薄,还赶不上个棺材板,把宣阳门守好了,台城才能万无一失。”
萧宇话说到这里,就听身后有士兵喊道:“上来了,要上来了!”
萧宇抛下赵惠绍和赵吉成,再次来到城垛旁。
就见第一批叛军士兵已经开始把长梯架好,开始攀爬城墙。
弩箭一直未停,成片成片的叛军倒在了城墙根下,但这些人似乎就像主动请死一般,冒着箭雨没命地往上攀爬。
这悍不畏死的尽头着实让守城将士感到害怕。
就听城下一名军官喊道:“先登者,赏万金,拜万户侯!临阵逃跑者,杀无赦,家人连坐!”
萧宇眼睛微眯,就听耳边传来“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划空而过,直接射穿那名军官的喉咙。
他扭头一看,就见张惠绍手里正拿着一把大弓。
张惠绍喊道:“倒油!”
上百名士兵便一拥而上,将熬好的滚油从城墙上倒下,城下立马惨叫连连。
“放箭!”张惠绍又一声令下。
上百名弓箭手引燃了箭头,向着城下射去。
火箭遇油,火势突然猛起,大火连成一片,灼烧着那些挤在城下的叛军士兵,那场面甚是惨烈。
但依旧有浑身燃着火焰的叛军往城上攀爬,见此情景,萧宇心中不禁一寒。
就见一个火人沿着长梯向上爬了没几步,突然就自梯上坠落,很快便烧成了一堆焦炭。
跟在萧宇身后的赵吉成见此情形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瘫坐在了地上,“小……小王爷……”
萧宇回头看了他一眼,“赵吉成,你先下城去!”
小内官茫然地点点头,却依旧坐在地上。
萧宇不再理会他,眼前一波波的士兵举着滚石、雷木来到城垛旁边,向下砸去。
“又上来了!”
一名传令兵大声喊道,他刚喊完,一支羽箭就已经射进了他的眉心,他立马坠下城墙。
而这一次,攻城的主力已经不是那些流民打扮的士兵,而是衣甲鲜明的五卫军。
上千名弓箭手在城下排成线列,向着城墙上射出阵阵箭雨。
几十辆轒辒车已经停在了城墙下,十几名士兵将冲车推到了城门下,开始奋力撞门。
萧宇看了一眼张惠绍,却见张惠绍一脸沉静,眼中却充满了沉稳与从容。
“张将军。”萧宇唤道。
“小王爷,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吧!”张惠绍洒然一笑。
萧宇点点头,“今日便遇到了。”
“生死由天,功过留给后人评说去吧!”张惠绍说着扔掉大弓,举起长刀斩向了眼前第一个冒头的叛军士兵。
萧宇也将牙关一咬,挥起长枪也杀向了敌阵。
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血华在城头任意飞溅,惨叫、叫骂声连连,血水沿着阶梯向城下流去,汇成一滩滩血泊。
城下的士兵留在藏兵洞中,如林长枪指向城门。
城门在一声声剧烈的撞击下晃动,这座坚固的城门似乎也不如往昔看上去那般坚固了。
城墙上,张惠绍左劈又砍,明光铠右肩披膊都被乱刀砍下,左肩头留下一道长长的刀痕,若不是诸多亲兵誓死守卫,他或许早已被乱兵砍倒了。
萧宇一枪捅死了一名叛军士兵,他的耳畔突然嗡嗡作响。
眼前的情景突然变得是如此的缓慢,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在他眼前闪过,又很快被死亡定格。
这又是一种不真实感,萧宇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似乎这都是一场梦。
当这场梦真正醒来时他会在干什么?
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耳边是心电监护的“嘟嘟”声,身上插满了各种管道,一名漂亮的护士会一脸惊讶,“呀!他醒了!”
难道这都是一场梦?
不,他能感觉到疼痛,他先前的背伤其实并没完全恢复,连日的鏖战又让他旧疾复发了。
突然,他听到身旁有人爆喝一声,将他从刚刚的失神中再次代入到这个世界。
一杆长枪自斜侧方刺向了他。
他赶忙挑开了一把向他砍来的环首刀,方才匆匆忙忙挡下了那杆自斜侧方刺向他的那杆枪。
这才看清楚对方二十多岁,头戴凤翅兜鍪,浑身上下也着金光灿灿的明光铠。
就见那人面如冠玉,样貌甚是俊美,只是眼神中带着戾气和骄纵,一副将门子弟的打扮。
两人都用长枪,手中兵刃来来回回几次碰撞,叮当作响,算是互相试探对方的虚实了。
萧宇并没完全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对方却以为他武艺平平,开始大开大合,用尽杀招。
很显然,这位将门子弟的枪术是得到高人指点过的,招数不少,却总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印象,做个花架子却也好看,只是缺少实战。
萧宇格挡了几次对方的进攻,两根长枪正交织在了一起。
对方力气很大,显然对方觉得已经压了他一头。
“本想上你府上会会你,却不想在这里与你相见了,江夏王世子。”那年轻将军突然说道。
“你……你认识我……你是何人……”萧宇咬牙道。
“前些时日里,朱雀航的事情你可忘记了?”
萧宇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那日大雨中与其说是一场混战,不如说是一场胡闹,就是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
将门子弟……难道是韦艳蓉、郑元仪他们的同伴。
萧宇手上的气力微微放松,却发现对方正继续向自己这边施压。
他突然暗自苦笑,这是战场,无论私底下有什么关系,但在这里可是要你死我活的。
“郎君何人?为何认得我!”萧宇又问道。
“你可害得我好惨!白白损失那么多银两,还被我阿父责罚!”
“你是……你是谢韵!”
对方眼中精光闪现,戾气中叠加一种暴虐和兴奋,“今天让你认识认识你谢二爷,唯有你的脑袋方可解我心头之恨!拿命来吧!小王爷!”
说话间谢韵变换招式,他的招数虽然精妙,也迅如闪电。
但还没等他将手中枪头送出,却见萧宇速度更快。
似乎是一瞬间枪头就已经刺破谢韵护心镜旁的甲片,斜刺入了他的心脏。
谢韵眨了眨眼,他顿感浑身发软,低头看看那柄长枪的枪头没入胸口的长度,似乎是在推测这一枪下去到底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他暴虐的眼神中很快就充满了恐惧,身子一歪便跪倒在了地上。
嘴里开始往外“吧嗒吧嗒”滴血,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大概是对今日死在这里表示不甘吧!
周围惨烈的厮杀依旧,没有人在意谢韵就此倒在这里。
萧宇用力抽回了长枪,回身迎接他下一个对手了。
谢韵就老老实实地躺在他自己的血泊中,俊俏的脸蛋如白纸一般惨然,他的瞳孔在慢慢散大,也在渐渐失去光彩。
这位不可一世的门阀谢氏的子弟到死也没明白,那个明明武艺平平的小王爷如何会有如此精妙的一枪,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而在萧宇的心里,这位顶级门阀家的公子只是今日他斩杀的一名普通的敌人,对方的死在他的心里其实根本就掀不起一点儿波澜。
眼前的形势渐渐稳定,登城的叛军又一次地被赶回到城下。
宣阳门虽然有墙体破损的情况,却已经固若金汤。
攻城的冲着被砸下的石块和浇落的火油给破快掉了,下城的叛军士兵只能躲进轒辒车里,等待着下一波的进攻或者撤兵。
宣阳门上,一场惨胜也足以让将士们欢喜鼓舞。
天空阴云密布,向着大地压迫而至,烦热的空气压得人越发地透不过气来。
萧宇扔掉兜鍪,坐在破损城楼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望着周围纵横交错在一起的双方死伤士兵。
这时候才意识到,他刚刚杀了一个人,是陈郡谢氏家的次男,叫谢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