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和经历,究竟能否使人变得更聪明,性格是会改进,还是会被磨平,抑或得到修复?
似乎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深夜,我拖着箱子踯躅街头……那是一次离家出走。忘了原因,总无非口角,最后又被找了回去。
是不是,离开其实是为了被找回?
但又为什么要离开?如果即便被驱逐也不走呢?
但那就不是我了。
也许人总有需要忍受的东西,不是忍受这个,就是忍受那个。不能忍受刻意的冷淡和想要分手所使的逼迫,就只能忍受现在的状况了。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才能赖在一段关系里,忽略冷淡和拒绝、暧昧不明的态度。
刚才我应该质问世德的,问他:如果要顺其自然,那么你写的《决心书》算什么?
爱是一种决定,一种决心,一种不管在什么困境、什么挫折、什么恶境下都不改变的信念。我现在意识到我对你的爱就是一个决定,一种决心。我时常跟你说我想和你白头偕老,我时常想不管我们有什么冲突矛盾,我都要选择爱……这种决心不会是来自飘忽的感觉,它一定来自我灵魂深处的意志。肉欲会来来去去,起起伏伏,像发烧一样,但我的爱不会,我的爱不是一种感觉,它是你在我心里种下的决心……
这些他写的字句,算什么?
顺其自然?
世德是不会来找我的,否则刚才就不会让我走了。这个认知刺穿了被12月夜风吹得冷硬的麻木,尖利地唤醒我。那么,以为找到理想的爱情与伴侣,终究又失败了。是不是,我一直要求的是一个不可能的世界,人性不支持那样一个世界?
一个人是怎样从两天前还傲岸如世界之巅的女王,如此快速跌落到泥里的呢……
终于,对自己的境遇,我有了一个更加残酷的认知。之前不愿想不愿深挖的东西统统浮上意识表面,各自寻找着位置。
世德也许喜欢那个女人,所以才一再撒谎。无论以往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和那女人在一起,现在都因我的存在而有了可能:那女人说他带我示威,也许正因这“示威”激起了那女人的抢夺和占有欲。而且,他莫名、突然地说要和我结婚,想来也是“示威”的一部分。难道——意思是——“既然你不肯和我在一起,那么我就和别人结婚”?那女人又说受伤,而他一贯同情弱者,所以决定和我分手,导演了今晚一切。可是,他喜欢那女人什么?
我受到了冒犯,阴险的侵犯。那个女人……那个矮粗……衣着暴露……不忠……狡狯……没有自尊……装模作样……低级……的生物……是如何入侵了我的世界?
她死乞白赖地纠缠世德见面,然后盛装前来,以为可以诱惑成功,却因我而失败。又发消息指责世德,然而没有收到理想的反应,于是“受刺激”摔伤,然后专程打电话来向世德哭诉,终于成功博取怜悯之余,指责的矛头对准我……
120,听起来好严重的样子,但,是真的吗?
是不是,我现在应该自残。谁说我没有受到刺激。既然世德同情弱者。
站在路边,开始认真思考自我伤害的可能性与方式。
去撞车比较直接。毕竟跨几步就是马路。
或者回家用刀割伤自己。手腕,大腿?
还是去买瓶安眠药吃几粒?药店应该会同意出售一整瓶的吧。吃几粒就好,整瓶是为了事发现场更有气势。
哪一个方案最可行呢?
被车撞太危险,无法把握力道,万一一命呜呼或变残废……
用刀也有难度,我这样爱自己的人,无法对自己下手,连割一个小口子恐怕都做不到。
吞药更是要命,从小就不会吃药,药丸总是卡在嗓子眼下不去,然后苦味弥散,匆忙吐掉。一颗药尚且如此,一把药要吃到天亮吧。
最要命的,是我怕疼。
哪种自我伤害会不疼呢?据说催吐安眠药也很受罪,似乎要插管什么的?
几乎要上网去搜寻既不疼又能自残的行为了,下一刻我清醒过来。这是在做什么,昨天那样拉低自己还不够,现在又要想方设法把自己降格到那个女人的水平吗。我莫嘉叶几时求取过同情,任何同情于我来说都是耻辱: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然后来让别人施舍,除了太无能还能是什么。无能的人难道不该缩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吗,却还要拿出来展示,用残破的伤口恶心人,这是什么样变态又无耻的嗜好。就为了几枚赏钱,甚至有时不过一句“好可怜啊”的同情?
对那个女人来说,或许此举令她赢得了世德。但问题的关键是,难道我需要用手段——甚至拙劣的手段去赢取一个男人,哪怕他是世德?
这与昨天会面时不同。无论演技精湛、拙劣,我用俗不可耐的“老公”来叫世德,只不过是夸大了事实。事实是我们在一起,彼此相属。夸张的行为,不过是为了让那个女人明白形势,知难而退,不要再存妄想。而现在,假如我选择自残,那么即是造假。
我莫嘉叶竟然沦落至此了吗。
嘿,如果爱情意味着一场争夺,要从一个寡廉鲜耻的女人那里把自己所爱之人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