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信将疑,“但你说要专心修行,不想再加深记忆。”
“我是那样想,”世德叹气,“但是我没有一天不想到你,而且想念和你做爱——尤其我们最后那次……和你做爱是已经可以达到的极致,淋漓尽致的释放,完全被接纳,无法再超越……”
他的话里有些什么是我想抓而没有抓住的,但是是什么我想不清楚,我的头脑被另一种情绪占了上风——我陶醉在沾沾自喜里:他不能没有我,他无法忘记我,他出尔反尔的行为再一次说明了这一点。
当然要做爱,为什么不。
世德充满激情,饥渴焦灼得仿佛半生没有做过爱。他亲吻我的脚,把脚趾含在口中,而我从不知脚趾距离心脏如此遥远,竟也有着与十指连心一般的敏锐感触。我在他脉脉而迷离的凝视中融化。他俯身抱住我,说,“宝贝,爱你。”
爱我,宣告还是抒情?但我很清醒,没有追问,也不去想背后的含义与真实。
世德想要送件东西给我作为搬家贺礼,衣柜或其它我需要的,还问到我的手机,说iphone新款上市了,问我是否想要。我自然拒绝。别说他现在债务累累,即便以前不清楚这件事,我也不会接受他这样为我花钱。虽然他现在开始工作,但短短一个月,债务应该不可能已然勾销,那么就是如同最初在一起时,宁可透支也要为我付出……这下,我有点相信他恐怕是真的有点爱我了。
“千万不要为我破费。”我说。
“这有什么呢,我现在已经不在意那些债务,慢慢解决就好。宝贝,以后如果我宽裕了,我会帮你,让你不必这样辛苦工作,”他顿一顿,“即便那时你和别人在一起也没关系。”
“即便我和别人在一起?”
他用力点头,“以我们的感情和关系,我不介意你和别人在一起,只要我有能力,绝不吝啬。”
关于这一点,我相信他的话,相信他不会对我吝啬。只要他对我的情感还在,他就不会,这与他有没有钱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他不愿再付出,那么只因为他不再爱我和在乎我了。
晚上他没有走,坚持要抱着我入睡,而不顾这种亲密和紧密的姿势如今做来多么奇怪与不合适。他仿佛回到最初,执意贴合我,怀抱不断追随而至,我却已不复当初的手脚纵横捭阖随心所欲,只是蜷缩一团,侧躺背对着,双臂抱在胸前,阻隔他手臂的重压。他想让我面对面,我只觉呼吸不畅,也不再喜欢把头埋在他颈窝。
这样睡去,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我和世德在我的房间里,房间正方形,比现在小,像个池塘,水一直漫到床沿,像是一种游乐场的设施。我趴在床上看世德在水里玩,他在水里放了许多鱼,摸鱼给我看。我让他小心,不要让鱼身上的水溅到床上,会有腥味。
“你觉得这个梦会是什么意思。”早上世德说。
通常他不关心我的梦境,认为梦是无稽的东西,现在表示兴趣可能只是为了讨我欢心。
我记不起太多梦中的感觉,谈不上多喜悦,一定要说,大约只是平静和淡漠,注视着他在水里玩耍。查周公解梦,是来财和大吉之意,甚至预示梦者会找到意中人。世德只是笑,不以为意,也并不当真,但我突地心念一动,细想深层,觉得怕是还有一层意思——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沾染上钱味儿。那些鱼腥……
我有许多事要忙,世德说搬家那天来帮忙,于是挥手道别。
然而18日搬家那天,他迟迟来到不说,来了也如泥雕木塑,并无帮忙的自觉与意识。我后悔不该推拒大平要来帮忙的好意,大平绝不会这样袖手一边站着。两个搬家工上上下下搬运,搬下楼的东西全在路边堆着,等最后装车,我便支使世德去楼下看守那堆东西,以免一些小件被路人顺手牵羊。搬家公司坐地起价,难免又与他们交涉一通,最终加钱了事。终于装车,又一件件搬至新公寓,我才松一口气,而世德仿佛这时活转,性致勃勃,非要在搬家工走后,在我的新公寓做一回爱。簇新的房子,还没有床,我的心思也根本不在这上,但不愿他失望,于是伏在二楼栏杆上,任他在身后居高临下匆匆做了一回。他心满意足地走了。他的行径怪异得紧,像是狗狗撒尿圈地一般,似乎在占领、标记什么,我忙着收拾,也懒得琢磨。
我在新公寓睡了两晚地铺,之后购置的床和床垫才先后送到。世德自离开后便不再有消息和动静,我也再度缄默。
平安夜是一个难捱的日子,去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毁掉一个节日将之变为噩梦的方法,原来如此简单。梦露有约会,大平的母亲病了,阿巫去了云南,而我总还要在蔓迪们面前维持一点尊严,怎肯加入他们去过节,让他们知道我竟没有节目沦落到和一群小破孩儿混在一起。于是平安夜的晚上,我独自蜷缩在床上看电影,将大脑放空,不给思绪留一点伤春悲秋的缝隙,绝不回忆,将注意力死死钉在电影上,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耶稣一样牢。
次日下午——圣诞节的下午,世德发来消息,想要陪我一起,说知道去年为我造下阴影。但太晚了,如果他平安夜提出,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白白耗费一年时间与感情之后,又一个圣诞节不过在提醒一个早该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