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事实,永远是事实。他不会弄虚作假,他从不歪曲事实,他也从来不会把一句刺耳的话说的婉转一点,去敷衍讨好任何人,更不用说他的孩子们,他们是他的亲骨肉,必须从小就认识到人生是艰辛的,事实是不会让步的,要走向那传说中的世界,在那儿,我们最光辉的希望也会熄灭,我们脆弱的孤舟淹没在茫茫黑暗之中,一个人所需要的是重要的品质,是勇气,真实,毅力。
——弗吉尼亚·伍尔夫《到灯塔去》
随着时间流逝,我对世德的情感如同跷跷板,绝望与不满的一端慢慢变轻,想念与眷恋的部分沉沉压下来。而他仍然在锲而不舍地纠缠,用电影、散步等各种名目邀约,等待一个我松懈或释然的时机。许多次我已经想要松口了,却在最后一刻自我制止,明知一切仍是徒劳。
意志力告罄的一天,是流感盛行的一周,【她+】外出访拍时,我们全组人马无一幸免遭到感染。我病恹恹歪在家里,大半包纸巾已经用掉,仍然鼻塞着。傍晚世德说拿药给我,径自登堂入室,见面毫无尴尬和距离,上来就紧紧拥抱。吻也如雨点般落下,不顾我的反对与闪躲。
“我不怕感冒,你传染给我吧宝贝。”他说。
我不知哪里来的委屈,抑或生病时变得娇气,便任由他抱住,一边哀哀嚷着不舒服,一边泪流不止。他知我不喜吃药,带的全是维生素,尤其vc带了两大瓶,让我吃一把下去,说保证明天就好,我听话吃了。
“你不是喜欢金刚吗,我们先吃晚饭,然后去看好不好。”世德提议。
我即刻答应。正热映《哥斯拉大战金刚》,固然一方面是的确想看,但更多是为了回避与他单独在一起。
出门时我已经好多了,不再鼻塞得总要用到纸巾,这时才发现世德穿很厚,长袖毛衫,而我一条薄纱裙丝毫没有凉意。他说吃饭,却只是我吃他看,原来他打算禁食一周,今天是第二天。看电影时,他一再问我冷不冷,一会儿摸摸我的手,一会儿扯扯裙子包裹住我的腿。我一点不冷,反倒他的手冰凉,想来是禁食,身体缺乏热量的缘故,也所以才穿那么厚。他靠我很近,手放在我腿上,我握住为他暖手。
散场他很自然跟我回来,我说不出口拒绝,但心里清楚自己不打算发生什么。同时他说过禁食令他什么欲望都没有,我想应该也是。电梯里,他低声说有些头晕,然后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罔顾周围的人,大约已经是很难受了。
进门他说躺一下,然后上了床。谁知我冲凉时他推门进来,令我惊跳。他委屈巴巴,说,“没有冲凉睡着不舒服。”我心内腹诽,我还没嫌弃不冲凉就上我的床呢。他要帮我擦浴液,我敬谢不敏,匆匆帮他擦了背,借口浴室太小逃了出来。
上床躺下后,他仍不死心,我一再拒绝,“不是不舒服吗,那就早点睡。”他却说爱抚能减轻他的不适。“不是说禁食没有欲望?”我继续顽抗。
他倏地坐起,下床开始穿衣,“那我还是走吧。”
我一言不发,没有阻拦。看他离开,也没有惋惜,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我妥协,那么不过又一次重复,一切会再次重来一遍。
感冒好了以后,阿巫他们坚持要让我接受访拍,于是我从工作人员摇身一变成为【她+】的访谈嘉宾。
话题从我的个展展开,又蔓延到我的情爱观及其他种种,而此前阿巫并未剧透分毫。大平也不知道她会问些什么,在现场听闻问题后有时同我一样愕然。好在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无论多刁钻问题,也只直言相告,连思索都不必。
阿巫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竟然是,“那么,你现在是单身还是有交往对象?”
“单身。”我想也不想答。心里却揣测阿巫的用意,难道是打算为我征婚?
“理想人选是什么样的?”
这几乎是阿巫每次必问的问题,只是我以为关于我的情爱部分她已经问完了,谁知兜兜转转一圈后又杀个回马枪。
突然想起前两天做的一个甜美的梦,于是我说,“最近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和一个英俊、家世好的男人结了婚。早上他去公司,我还赖床,他叮嘱我一些事情,比如多喝水——似乎他的家人从未见我喝过水,然后我解释我是在喝咖啡。一个女人是他的世交,也是仰慕者,来纠缠他,他要和她见面并吃饭。我明明感到了威胁,但却有种醒来后第一感觉是‘伟大’的情怀,任他去,似乎只要他高兴、怎样都好,哪怕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但最后我还是装可怜,要他回来陪我吃午饭,他也果然回来了。梦醒了我就想,这种情感和男人才是我理想的,也才是爱情。”
大平身兼二职,一面监督摄像师,一面顶我的缺负责拍照。访谈刚一结束,他即凑过来问,“你讲的真是你的梦?”
“不然呢?”我反问。
“以为你借古喻今。”
“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走开了。
“你梦里的人是谁?”阿巫问。
“不知道,没有脸。”我迟疑一下,“但感觉上似乎是认识的,并非陌生。”
“会不会是——”
我点头又摇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