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精明理智、谨小慎微和毫无风险的爱情不是我们所期待的,那么可能仅仅因为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萨布里纳·切尔奎拉《坠入爱情》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健身。
如今除了给别人上课,世德基本不来健身房,自己也几乎不练,但他提出一起健身一起读书,说不得便要重新捡起优良习惯。
我用龙门架练背,他教我一个新动作又指导完毕,去另一边举哑铃。正练着,偶一偏头,我从对面镜中望见不远处世德正拿起手机,仿佛在看消息,不禁心内一凛。
前年12月见完那个女人的那一天,也是在健身房,那女人发消息来指责世德,令世德心神恍惚无心锻炼,并且,他还删除了聊天记录不让我看到。
此刻,又要旧戏重演吗……
中午通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难道……
正焦虑烦躁间,世德走过来,给我看手机。果然又是那女人在纠缠不休。她发来一条条微信以及未被接听的通话请求,说她不明白也不能相信,坚持要求再度通话,几乎是在哀求。
我放下心来——世德并不想隐瞒什么,而且他是在征求我的处理意见。同时也不免对那女人一边心生反感一边心生怜悯。
其实对于她的纠缠,我不该奇怪才对,她就是那种可以无视拒绝还一遍遍发出邀约求见的女人,若非她的一再主动,我和世德今天会是怎样还真不好说。但我也觉得她可怜,那种脚边苦苦哀求的语气,想不通事情怎会如此、不相信竟会如此的不能置信,还有不肯接受现实、指望还有转机的妄念。我相信世德是曾经给过她一些希望乃至憧憬的。
我叹气,“你还想和她再重复一遍之前的对话吗?”
“不想。”世德立刻说。
“那不如干脆回绝,不要拖泥带水。”
世德却有些犹豫。
我便爽快说,“好吧,她可能仍有疑问,或者也许只是不好过,需要安慰,你就适当开解一下吧。”
我们离开健身房去楼下星巴克,世德和那女人语音通话,公众场合,他压低了声音,这次没有开免提。我没有要求旁听,尽管如果我想,完全可以把耳朵贴上去。我去买了咖啡,然后在一旁看书。
我以为没有多少好说,一旦世德再次确认他的心意,那女人叨唠抱怨一阵终会接受事实,然而这番通话却没完没了。中间世德几度不耐烦,说话语气变得又冷又硬,几乎是在训斥,但通话仍是没有结束。我的不快随时间流逝而递增,却并不想出手干预,只想等世德自己结束。然而到了晚饭时间,通话差不多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仍没有挂断的意思,我的不耐烦抵达顶点。
我冷着脸对世德说,“我饿了。”
他这才匆匆挂断。
我们去楼下意式餐厅,我低头看菜牌,世德说,“安娜翻来覆去还是说之前那些东西——”
“停。”我摆手,“不要坏了我的胃口。”
我的心情已经很坏了。无论安娜如何纠缠不休我都可以不在意,至多只是像讨厌苍蝇一般讨厌她罢了,我在意的是世德的态度够不够干脆利落。既然他都知道翻来覆去还是那些,明明已经不耐烦发脾气,又为什么仍然继续。
食物下肚以后,熨帖肠胃的同时也熨帖了情绪,何况世德也不住体贴入微地在一旁殷勤照顾,我便不生气了。健身房距离世德住处三四公里,我们打车来,这会儿天气凉爽已是晚上,散步会很舒服,于是决定慢慢走回去。世德还跃跃欲试着想去途中经过的一座小山,他一直想要和我在那里做爱却一直未果。
我们手牵手慢慢走着,一边随意闲聊,渐渐话题又转到刚才他和那女人的通话上。世德解释,“安娜喋喋不休不住追问的是,我说的三个人共同修行是什么意思。”
我立刻意识到有哪里出错了。
“那你怎么说。”我问。
“就是和她说,你对她并没有敌意,而且愿意接纳她,也说过大家可以一起修行。”
咖啡馆的时候,我没有听他通话,中间有一度他也踱步到了室外。我不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但显然,也许是出于安抚,或出于别的什么,他对那女人保证或许诺了什么,而这保证与许诺,就是他对我的话和意思的曲解与片面理解。是我的表述给了世德错觉和误会,以致于他向那女人传达了错误的讯息或希望,还是他并没有误解,只是在表达时出了问题,造成了误解?
我正思考着应该怎样措辞,以及用怎样的语气和态度来表明我的立场,突然就下起了雨,并在极短时间内从小雨星变成大雨点,世德拉起我就跑,我们就近躲入附近公园的长廊。
站定之后,世德还在帮我拂拭手臂和头上的雨水,我已然开口:“你还是不要太早给她希望的好。我说未来也许大家可以成为朋友,那只是一种可能,决定权在我,而且绝不可能是现在。”
世德停下来看向我,“未来?”
我点头,“等到这件事真正、彻底揭过去,大家都心无芥蒂的时候。”
“哦。”
我望着雨丝不看他,淡淡说,“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