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永恒的纯真,而唯一的纯真是不思考。不思考,抓住那份冲动,爱便顺理成章。一旦思考,意义、利益、忧虑、恐惧,纷纷踩着冲动抢先占据高处,爱情要登顶,便阻碍重重。
——费尔南多·佩索阿《我的目光清澈》
在生活平静的表象下,似乎永远都隐藏着暗流。我感觉和世德都还有许多功课要做。
一切问题仍还在,所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或说曾经短暂改变过,但终于敌不过惯性,又回到原先轨道上。或许唯一的不同,是那个女人由潜伏的暗桩状态如今过了明。
她现在不再叫“小齐老师”,改用“小莎”来称呼世德。起初我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是这样女里女气的名字,小莎,问过世德才知原来是“小莎士比亚”的意思。我哑然失笑,莎士比亚固然写十四行诗,但令他功成名就的仍然是那些出色的戏剧,她若想刻意阿谀奉承世德诗写得好,不如叫小拜、小雪,至少他的风格与拜伦近似些,偶尔有点雪莱。但她恐怕未必知道拜伦和雪莱,更加不了解他们。
她还对世德充满溢美之词,说他“你一直都很棒”,以及诸如此类的话。又问世德要地址,说要寄东西给他。而且总在晚上找世德,从不一次说完一句话,要分成许多条来发,中间还不断撤回。通常满屏都是她在自说自话,也不过一些日常琐碎、又哪里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之类,中间还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我的手机老了,不好用了”……难道是希望世德买给她?我觉得她老了不好用的恐怕不只手机。
世德很冷淡,要么没回应要么只简短一个“不是”或“对”,只在偶尔她问到修行相关的问题时才答几句。
她问世德,“独处时的快乐安详和窃喜是真实自我的样子吗?”
我在一旁感到好笑。倒好似她体会到一般。如果真是如此,她应该自己待着就很知足,独自窃喜好了,怎会一刻不停地发消息骚扰别人,干扰别人的生活。
我不清楚世德的意思是怎样,明明有时他很烦,也态度冷硬,甚至还训斥几句,或者置之不理,但并不见他有更坚决的举动,譬如杜绝和制止。他的耐性和包容来自何处,我不得而知,也不愿深想,不敢深想。
自从上次我直截了当告诉安娜我的不悦之后,她也开始偶尔找些话和我说,但通常都是在世德不回应她时。我心知肚明,但不拆穿。自从被世德告知我们重新在一起后,安娜换了微信头像,她蹲着——显得更矮了,比例非常不好,穿着运动装束,背包带在胸前形成横着的工字,头上戴了一顶头盔,身旁是一只黄毛大狗。她朋友圈也开始发些日常,晒拳击手套、高空滑翔、海边晚餐——而且是两个人的餐具。我看到后颇感欣慰:但凡能够把自己的生活过充实的女人,应该就不必死缠别人的男人。我希望她过得不错,这样也就少些疾病、怨言等负面的东西向世德倾倒。当她告诉我,大狗是她男朋友的,我惊讶而迷惑,“男朋友,几时的事?”
她说对方她早就认识,当初在曼谷学厨艺时结识,这次她从国内回去到岛上养伤,那人便和她一起到了岛上。去滑翔伞也是和这人一起,海边也是。
养伤,尽管我知道是说她由来已久的眼疾——不清楚是否白内障什么的,但仍然心里难免一动,想到别处,是否世德造成的创伤。
“祝福。”我说。又说,“不希望仓促投入怀抱。”
“不是的,像是电影里的片段。”她立刻说。
“怎样的人,多大年纪?”我好奇。
“瑞士人,鬼佬。十分高大,体格很好,一身肌肉,喜欢冥想,大我一两岁。我在美洲很多年,他也有同样的经历和语言,所以我们比较轻松。”
“轻松很重要。”
“更喜欢一起飞滑翔伞的感觉。他是老玩家了,我之前总共也没飞过几次。”
“你是这次才和他在一起,还是以前已经在一起?”
“这次。”
“世德和我重新在一起后?”
“在这之前。我从国内回来不久。”
我刚打出“但是”两字又删除了。原本我想说既然你已经先和别人在一起,为什么听说世德与我和好却又哭又闹,还没完没了地纠缠,又说原本已经打算离婚?继而我明白过来,她应该是在撒谎。我不相信她会那么无耻,丈夫之外已有一个情人,还要抓着世德不放。她应该是最近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之所以现在撒谎只是为了自己脸面好看,证明她不是没人要。唉,人艰不拆。
可是,她不觉得自己的言行前后矛盾,这样说不怕我质疑吗?
同时我也已想到,她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在撒谎,她会坚持咬定她和世德一直只是朋友。至于什么样的朋友会上床,我清晰记得她对我说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及诸如此类的话,言下之意是上个床不算什么,也不代表什么。
我不知道真实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