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巫生日,原本不打算过,被我们起哄,于是只得大晚上又出来,找了间清吧请我和大平梦露喝酒。没有外人,我便也敢端杯,而且并不担心会喝醉,横竖我的情绪一直很稳定——长期低迷着,早已习以为常,不至于酒入愁肠便怎样了去。
阿巫并不在意生日,不打算过的原因也并非梦露以为的那样——是想回避又长一岁又老一点的现实,她只是纯粹的不在意罢了,不觉得对自己来说,降生的那一日与其它日子有什么不同。
她说,“我总觉得,一个人生日的真正意义应该是对别人而言的。比如因为我的存在改变了世界,改变了许多人的生存状态,那么人们感激我,因而感激我的出生,所以庆祝我的生日。”
我骇然,继而又觉得正常。若说社会责任感与抱负,阿巫无疑是我们四人中最强烈的。不像我们都只活在自己的小情小爱小梦想小日子里,阿巫总想做点什么来改变世界。【她+】的初衷即是想要创造真正的两性平等与相互理解,尤其令受到桎梏的女性全然活出自我。
但我并不觉得惭愧。相比改变别人改变世界,我更有把握的是自己,只要我足够美好,已是对这个世界的最大贡献。每个人能力再有限,至少要努力做到不为世界添乱、不制造污染吧。
“你也对年龄无感?”梦露望望阿巫又望望我,“我不明白你们的脑回路是怎么构造的。”
我和阿巫都是对年龄无感之人,闻言相视一笑,共同总结说,“一没有日渐成长的孩子在身边时时刻刻做对比、提醒着年龄,二没有病痛缠身,身体健康不觉体能下降、力不从心,三没有非要步入婚姻乃至生孩子的打算,所以不必计较生殖潜力与最佳生育年纪,通常一个女人只要符合上述,便很难兴起对年龄的感伤、哀叹,甚至根本想不起来。”
“可是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日渐衰老啊。你们不照镜子吗?”梦露叫起来。
她叫嚷时不忘扫一眼大平,似乎是想看大平的反应,抑或是想从大平那里得到否定的反应,等着大平说“不,你不老啊”诸如此类。但是大平一无反应,只是饶有兴味地望着我和阿巫,等着听我们的回答。
“人总会老的。”阿巫不以为意。又说道,“而且好看通常只在一开始有用,慢慢就会被习以为常,决定人与人长期相处的是性格。性格不好,再好看也没用。”
又老又丑性格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提供对方想要的利益。我在心里想想而已,没有宣之于口。
“嘉叶,你说。”梦露要求我也发言。
可我摊摊手,并没什么好说。
“你没发现皮肤、身体都在往下掉?”梦露姿势夸张地比划着。
“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地心引力,”我一边点头肯定一边转折,“但是,只要保持健身就是最好的抵抗。”
梦露“切”一声。对她来说,坚持健身太难了,她宁可依靠医美的手段和整形医生。碍于大平在场,我不想点破,也便三缄了其口。梦露转向大平,说不清是哀怨还是抱怨,“哎,还是做男人好,没有年龄焦虑。”
大平咳一声,“唉,其实也是有的。终究我身上承继着延续老张家香火的重担……”
“可是男人不是到七十岁也还能生?”梦露翻白眼。
“咳咳,说是这样说,但总不能真到一大把年纪了孩子才刚出生吧,哪还有体力带。”大平摇头,“再说,万一孩子刚长大点儿,就要黑发人送白发人,也是够惨。”
“你是怕没体力生吧?”梦露斜睨大平。
“体力,我……咳咳。”大平面红耳赤,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和阿巫开始大笑,抱了看好戏的态度隔岸观火。我想了想,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宗旨,煽风点火道,“要不你们俩立个赌约,看大平七十岁时还有没有体力。”
梦露没反应过来,“这要怎么赌?”
“当然是你亲自检验。”阿巫一边嗑瓜子一边指点道。“不然他七十岁跟人生了孩子,你非说孩子不是他的也说得过去。”
“呸。可以亲子鉴定。”梦露说。
“那还得等十个月。”我帮腔。
“等他七十岁,我——”梦露停下来,恨恨瞪我和阿巫,“你们俩好啊,合起来拿我开涮是吧!”
我向后缩了缩,阿巫却一副不怕死的神气,继续指点江山:“也是,七十岁太老了,就算大平体力还行,终究质量会下降,不比年轻。”她一拍桌子,酒杯和盘子都震了震,“不如,你们俩趁早现在在一起得了。”
我一吓,这家伙可千万别让大平——尤其梦露——知道是我泄露的“天机”,不然梦露……
阿巫显然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又赶忙状似无意地加一句,“我是奇怪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认识这么久,怎么就没擦个枪走个火什么的——”
梦露打断阿巫,抢白道,“他和嘉叶认识更久,你怎么不奇怪他们俩?”
这下我想干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