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看到他夜里发来的消息:“我对之前的表达方式说声抱歉。为我没有提供更好的彼此受益的方式。”
我笑笑,感到世德犹如一只头脑简单的野兽,蛮力是他最大最有效的武器,那些弱小的生物都在他的力量面前臣服,于是他便试图用他喜欢和习惯的横冲直撞来畅行无阻,遇到障碍也不停下,直到撞墙很多次而墙壁巍然不动、发现有些生物和他同样强悍甚至比他强悍,才愿意——或被迫——换一种方式对待。或者他不是头脑简单,只是傲慢和懒惰,既然对其他人有效,那就应该对任何人都有效。他不是不知道有其它方式,不是不知道其它方式可能更有效,但顽固地希望能够用自己的“雄辩”来说服我。但我不是“其他人”和“任何人”。他知道唯有真诚才能打动我,知道道歉和诚意的价值,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动用。
但令我鄙视的正是一个人被环境和现实驯化的这种被迫和妥协,被教着学乖。要么强硬到底,要么一早未雨绸缪,一切本可是自己真诚主动的选择,却偏要为环境所迫。对于他这样从大面积、长久持续的强硬到一路缓慢放软、向我接受的方式趋近,我没有任何成就感与欣慰、喜悦,只觉仿佛是我在逼迫他,他被我逼得如此。
如果我是那种心机婊,或许会对此结果满意,也对自己的手段和伎俩洋洋自得,但我不是。
明明真诚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为什么要用心机计谋博弈?这样博弈而来的所得,不过是符合经济利益的利弊计算,纯粹的真情又剩几分。
而更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他所有的洗脑和pua都对我无效,明知最后仍将是他通过自我反省意识到自身的问题,把注意力放在他自己身上而不是我身上——不是指望我如何改变来满足他上,才能达成和解,却仍然要每次故技重施,从pua我开始,要一次次重复同样的行为模式,仿佛他的海马体严重受损,无法记忆和学习、总结。
如果我的志向是做一名驯兽师,那么也许我会喜欢这样的状况。当他是一只头脑简单的兽,用食物和皮鞭来教化他,驯化他,直到训练他遵从我的指令。但宠物不可能是我平等的伴侣。经我驯化调教的男人,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鄙视他,因为他的不够独立和受制于人——哪怕这个人是我,因为他不能够自我驱动而要被迫。
我不想要一名信徒,一个崇拜者,我不需要用领袖和导师的光环来装点自己和自我证明。被我尊重的是和我一样平等独立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与我并肩而立。我也只想和这样的人并肩而立。
在这一切对世德的厌恶与憎恨之下,埋藏着我对自己的厌恶与憎恨。明知他是这样,不会改变,我却依然要和他这样拉扯,不断重复、轮回。
世德再发来的消息,诚意又更进了一步:“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成长,如果我现在的方式让你难受,我们可以开放性沟通,而不是情绪化应对。对于如何相处,希望我们可以再次沟通一下,我想我们都可以以成熟的心态处理问题,你觉得呢?”
尽管他依旧要用打压别人来彰显自己:“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这样跟你说话,而很多时候我们误以为顺着我们的才是爱我们,但是这样的人只是想讨好你安抚你,不会一起成长,也不会拥有成熟的关系。”
凌晨4点他发消息说,“你说你是一个有成熟心智的人,是强者思维,我想具备这些品质的人不会采取消极的处理方式。我并没有勉强你,如果你说不方便,不想,也可以直接回应的,但我感觉你内心不是不想,只是对我不能满足你某些感受而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可以观察你的内心,你并不讨厌那个让你快乐的我,你不喜欢的只是那个不愿满足你某些欲求的我。审视自己的内心,如果你不能逃避你内心的渴望,你现在的处理方式只是遮一块布在依旧发脓的伤口上,你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希望我们都可以越来越成长。”
我依然没有回应,但再收到他的微信好友申请时,我通过了他。
通过伊始,世德发来一个女人在健身房锻炼的几张背影照片,说道:“一个月,没有做任何器械,差别大吗?”
我扫一眼,淡淡说,“我对身材不好的女人没兴趣。”
在我看来,那个女人一个月的身材变化不过是由最初的松垮变得紧致了些,臀部也不再那么方了,但整体看上去依旧矮小粗壮,不觉美感。我想起世德每次恢复邦交或建立联系的三板斧——吃饭,教健身,看电影,寻思莫非这次他打算从教我健身开始?
世德说,“我跟你分享这个是想分享身材跟结构有关,我们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影响结构,所有身材走样是先从内在结构坍塌开始的,这是我最近最大的收获。”
我笑笑,复道,“不只身材。所有腐朽、崩溃都是先从内在开始的,外在只是最终的形式体现。”
“你说的对,这个有空见面可以探讨一下,因为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是如此,就像情绪也是内在精神的一种表达。圣人的表现是如如不动,我们的表现是’我执’。如何学会管理’我执’是一门艺术,可能也是最重要的艺术。”
他的话语一旦又绕到“我执”和圣人上,我便敏感地觉察到他似乎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