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随宫人走进殿室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坐在灯下的冷美人。
再定睛一瞧,嚯,什么美人啊,这不是那个想杀他的吕太后么!
韩信甩甩头,想把那点喝了马尿后的上头给甩出去。
这女人可不兴乱想啊,要命的。
他环顾一圈四周,两手拢在袖中,站在房苑面前俯视着她。
“吕太后邀请我私密相会,怎么,莫非是觉得太上皇年纪大了,想找个年轻的尝尝?”
韩信出身市井,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也不知道因此惹了多少麻烦。可他心想自己年纪都一大把了,开国功臣也做了,咋的,还不让肆意一把啊?于是不管别人怎么说,诶,他就是不改。
现在当着房苑的面,他竟也敢如此口花花。
房苑眉头一挑,看着韩信没有说话。反倒是审食其先怒了。
“淮阴侯!汝竟敢对太后不敬!”
韩信嗤笑一声,没什么诚意地拱拱手,“大概是今儿太后给的酒太好了,我竟有些喝醉了,这才说了些不适宜的话。不过太后可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不会与我这等醉汉一般见识的吧。”
他随口就给房苑戴了一顶高帽。
审食其想怼回去,房苑抬了下手,他立刻就住嘴了。
见此,韩信眸光一闪,“辟阳侯还真是太后的一条好狗啊。”
令行禁止,他麾下的精锐也不过如此了。
房苑笑了笑,将动作时褶皱的衣裳抚平,温声道:“怎么,听淮阴侯的语气还有些羡慕?难道你也想做哀家的狗?”
韩信脸上的笑意一顿,眼神锐利起来,“太后说笑了,信虽出身市井,却也不是什么活儿都愿意干的。”
“是么,淮阴侯当年能受胯下之辱,如今竟连哀家的一句玩笑话都听不得了?”房苑倏然收回笑意,“看来物是人非,淮阴侯也不是当年的淮阴侯了。”
审食其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他,拍了两下手,周围竟走出一群宫女来,一部分人手持一张长长的白色绢布,剩下一部分人则手持被削尖的木棍。
韩信心中一紧,今儿个还真成鸿门宴了?
房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韩信脸上的神色,见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神四处梭巡,不由笑了起来。
“淮阴侯是不是在想,太上皇曾经对你承诺的‘五不死’?哀家也听说过——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没有捆你的绳,没有杀你的刀。”
“哀家虽瞧不上刘季那老帮菜,不过他对你的承诺哀家还是愿意遵守的。让女子用白绢蒙住你的眼睛,再以削尖的木棍捅进你的身体,倒也不算违背那‘无不死’,淮阴侯觉得呢?”
宫女们围成一个圈,将韩信包围在中间,只等房苑一句命令,她们手中的白绢和木棍就将成为杀死韩信的凶器。
韩信闭上眼睛,今日宫宴开始前,他身上所有的刀剑、匕首都被收走了,此时就是一个手握寸铁的普通人。
毕竟他打仗,靠的不是勇猛无双、身先士卒的武艺,而是用比别人更聪明的脑子啊。
若要论单打独斗的能力,韩信还真不能排的上号。
所以面对吕太后安排一群女人来杀他的计划,韩信心中除了屈辱外,竟无法反驳。
“怎么,太后刚将太子推上皇位,迫不及待就开始清算开国功臣了吗?”
韩信不怕死,但要问他想不想死,那答案必然是不想的。
房苑:“哦,天下已定,淮阴侯难道还觉得自己是大汉不可或缺的一员吗。”
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不外如是!韩信悲愤地想。
既然他都要被杀死了,那还藏着掖着干什么?还不如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接说个痛快呢!
只见韩信一转身,一屁股坐在房苑面前的几案上,‘啪’的一声还把腿搁在了案面上。
审食其大怒:“韩信!!!”他怎么敢!
韩信冷笑一声,压根没把审食其这汪汪乱吠的狗东西放在眼里,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房苑的眼睛。
“是,大汉是立国了,可大汉就没有敌人了吗?外部,草原上的匈奴肆虐,对大汉的百姓和领土造成了多大的危害,你吕雉难道看不见吗?!”
“而对内,那些豪门士族你处理了吗?刘季没能收拢士族手中的权力,你那个懦弱的儿子刘盈就能做到了吗?!”
说到这里,韩信忽然一顿,上下打量了两眼吕雉,嘲笑道:“若是换成心狠手辣的你,或许还真能从那些世家门阀的手中撕下一块肉来。”
房苑嘴角一勾,“哟,那还要多谢淮阴侯这么看得起哀家?”
韩信直接回怼:“我那是看得起你吗?我是在骂你是个阴险小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贤真是没说错!”
房苑将身子往后一靠,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还有吗?若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说出来就是了,哀家如今有大把的时间听你说。”
韩信气结。
“吕雉你真是好厚的脸皮!”气得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房苑点点头,对他的夸奖照收不误,“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