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池不依不饶:“那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宁元卿想了想:“最好一儿一女,若是只有一个,那就生女儿,和你一样美。”
萧燕池嗤笑,说他不像话,拿她调侃,她轻嗔,教教软软的,又像是在撒娇,惹得人心猿意马。
宁元卿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雪白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前,一种深色,一种浅色,离乱美丽,却又迷茫,看不脱,说不破。
其实男女,他都高兴。
小沙弥拿着签子出现在茶厅时,宁元卿正抻着头,看着窗外的松竹。扶庐寺春日里后山的桃花,夏日里的松竹,秋日里的菊花与寒冬的残枝,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景。
松竹声沙沙作响,随风入耳,像是铃鼓,一点一点,伴着节奏,点在人的心上,点得人心痒。
谢长遥也不大信这个,只是他爱听,六祖慧能的诗,他读了很多遍。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时候不懂,读者朗朗上口,现在懂了一些,却又不大懂,世间万事万物,本是无事,人心重重,不过庸人自扰。
小沙弥敲门进来,主持停了下来,抿了口茶。
小沙弥将签交给了主持,主持看了看,皱眉。
“这事谁的签?”
小沙弥双手合十:“陆施主的。”
谢长遥听见,是陆绫姬的签子,微微倾身,凑了过来,恰巧能看见墙面上的字:二十九徐妃盛妆
徐妃盛妆的典故,是魏晋南北朝萧绎的妻子徐昭佩。
徐昭佩与萧绎青梅竹马,萧绎天生残疾,瞎了一只眼睛。而徐昭佩天性好强,不愿低头,两人常常因为小事争吵,久而久之,两人生出隔阂,萧绎的宠妃越来越多,徐昭佩被冷落,借男宠,与萧绎打擂台,淫靡情史,不绝如缕,一件一件地传入萧绎的耳中,而萧绎因为当年的情分,始终没有为难徐昭佩,可在一次,徐昭佩听闻萧绎要来,做半面妆,是以嘲笑萧绎仅剩的半只眼睛。
萧绎大怒,终于,借私通的罪名,杀了徐昭佩。
坠素翻红各自伤,青楼烟雨忍相忘。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沧海客归珠有泪,章台人去骨遗香。可能无遗传双碟,尽付芳心与蜜房。
半面妆,便是出自这个典故。
谢长遥盯着签子出生,半晌,问道:“师傅,这一签,是何意?”
主持不说话,跟着沙弥,去了大雄宝殿。
陆绫姬跪在蒲团上,大殿内,宝相庄严,她的腿跪得有些疼,可不能造次,只能继续跪着,只有主持来了,她方才起身,双手合十,作揖行礼。
“劳烦师傅了。”
主持看了一眼萧燕池,萧燕池明白了师傅的意思,转身离去。
“签文如何?”
陆绫姬问。
“落花飞红,春去无夏日,秋冬十载无冬雪,无生意,叹人世红尘离乱,观孽海情天,嗔痴爱恨亦成过眼烟,镜明心白,匆匆一场空,三十三年梦,深恩负尽,万事到头,一场空。”
陆绫姬笑:“这个签子,是要我做尼姑?”
主持摇头:“施主的欲念太重。”
“谁没有欲念呢?就像邱家,捐了钱,为自己的儿子求平安。”陆绫姬有些不服。
主持摇了摇头:“别人的欲念,是为了求,而施主的欲念,是为了解脱。”
陆绫姬愣了愣:“此话何解。”
“邱家为长子求平安,康健,是入红尘,施主所求,是斩断过去,能出红尘,清醒着的沉沦,才是最可怕的。”
“施主心里,有一杆秤,心里知道,该放手时需放手,万事不可强求,可你偏生不甘心,想再赌一赌。”
陆绫姬垂眸。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她最喜欢鱼玄机的这两句诗,一如她的骄傲,只是,她放不下,临到死路,她还想再闯一闯,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抬头,问主持、
大雄宝殿内,焚香缭绕,宝相庄严。大雄宝殿外,风移影动,竹松齐响,惹得人心猿意马。
一只雀鸟停在了窗台上,朝屋内望了一会,半晌,无声,它自觉无趣,又飞走了。
主持看了看佛像。
“放下。”
陆绫姬想了想:“若我偏要一意孤行呢?”
主持指着前文最后的两行字:“万事到头,一场空。”
“准吗?”
“信,就准。”
陆绫姬歪头,想了一会:“那我不信。”
良久,主持笑:“不信,就不准。”
陆绫姬出来的时候,神色恹恹,萧燕池在门外等了许久,廊下的风吹着她脖子疼,虽说已经入夏,可是,山里的风凉,灌进衣领,再加上她今日穿得少,难免让你有些不舒服。
她为你陆绫姬:“怎么了?”
转头看了看大雄宝殿里的主持,明白了大半。
徐妃盛妆,本就不是什么好寓意,陆绫姬多半,是听了师傅的话,才难过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萧燕池安慰“自己的路,自己走的才算数,别人算的,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