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陆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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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几人都能听出这位陆庄主言不由衷，显然不但认识黄药师，而且极为仰慕，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不敢承认。

李莫愁冰雪聪明，回忆一路行来看到的景色，与在桃花岛上所见相仿，一时间福至心灵，道：“你莫不是从桃花岛下来的罢？”

那陆庄主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位姑娘，可是去过桃花岛？”

李莫愁道：“我们几人刚从桃花岛出来！”

陆庄主脸色惊喜，怯声问道：“那……但不知……桃花岛主黄前辈近来可好？”

周念通笑道：“黄前辈身体挺好，就是心情不怎么佳，上次还抱怨过，身边除了女儿没个知心的晚辈陪伴……”

陆庄主愣愣发呆，口中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不知不觉间竟然是泪流满面。

这回连老顽童都猜到了什么，李莫愁小心问道：“老先生，你可是黄药师前辈的弟子？……你姓陆，是不是陆乘风？”

陆庄主猛然一震，急道：“恩师……黄前辈跟姑娘你提过这个名字吗？”

李莫愁点头道：“他是跟这位哥哥提的，不过我也在场听到了。黄前辈说请帮他寻找一下几位弟子，把一套武功教给他们，还告诉他们可以回桃花岛看看。”

那陆庄主顿时激动万分，浑身颤抖，眼含热泪，将满含希望的目光投向周念通。

周念通微笑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正是黄老邪交给他的《旋风扫叶腿》。

周念通轻轻一抛，那书仿佛被一道线牵引着，落入了陆庄主手中。

陆庄主轻抚书本，看到封面标题便是眼中一亮，喜道：“是恩师的笔迹！”

他小心翼翼翻开，细细读来，脸上喜色更盛。

周念通笑道：“陆庄主，这套旋风扫叶腿已经经过修改，增加了一套内功心法，下肢伤残者每日依照功法打坐练气，进境若快，五六年后便可逐渐恢复行走！”

陆庄主热泪盈眶，口中喃喃：“太好了，太好了，恩师果然原谅我等了……”

他忽然一愣，扭头望向周念通：“周……小哥，你也学了这套武功罢？莫非……你是我恩师新收的弟子？”他却已经是不再否认自己身份。

周念通笑道：“我授业恩师是南帝段皇爷，他现在已经出家，法名一灯大师，所以我并非黄世叔的弟子，这套腿法是黄世叔赠我的，要求便是叫我帮忙寻找你们几位弟子，转教给你们。”

“哦……哦，那周师弟，这本我恩师手书的秘笈，可否赠予我？”陆乘风将秘笈紧紧抱在怀中舍不得放手：“我这边准备纸笔，你尽可重新抄录，只要将原本给我就可……或者我这归云庄，你要看中什么也尽可拿去！”

周念通笑着拱手：“我之前已经抄录过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既然是黄世叔手书的秘笈，交到陆师兄你这得意弟子手上，跟物归原主也差不多了……”

陆乘风满脸喜色：“不敢当不敢当，我这被赶出桃花岛的无用忤逆之人，配不上‘得意弟子’这四个字……只是恩师手书，我确实是舍不得放手，多谢周师弟了……”

周念通笑道：“不必谢，黄世叔当初吩咐我，有机会就把这武功教给四位被赶出岛的弟子，现下倒是完成一部分了，也是意外之喜……陆师兄，你可知其他几位师兄的讯息？如果方便，可否代为转教？”

陆乘风失落道：“曲师兄和冯师弟的行踪，我一直没能打探到，武师弟却是已经去世多年了……我这边继续派人打探，若是天可怜见，叫我打听到谁的消息，必会前往相见，将这恩师手书一同分享观看。”

说到这，他激动得身子发晃，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却是回返桃花岛，恩师此举必是已经允许我重新入门，我还要带上冠英去认祖归宗……嘿嘿，我为了怕恩师生气，不敢教儿子桃花岛的武功，连自己会武都不敢让他知道，还让他拜了仙霞派的枯木大师学那些三脚猫的功夫……现下若是恩师准许，我就可以让他改学我桃花岛的武功了……”

周念通几人都供手道贺，那陆乘风笑眯眯不断称谢，显然心情极好。

当晚陆乘风安排大摆筵席，席间叫出儿子陆冠英，向周念通几人大礼叩拜，口称世叔。

周念通和两个小姑娘略有些尴尬，这陆冠英比之自己还大上几岁，却因辈分问题只能喊世叔，也是倒霉。那陆冠英却是甘之如饴，满脸兴奋，想是已经得老父说明一切。

当晚招待极尽豪华且不必说，到了第二天，陆乘风又安排儿子陪周念通几人游玩这太湖景色，一连几天俱是招待殷勤之极。

等到第四天，周念通却向陆乘风辞行，他知道此刻陆乘风其实无时无刻不想着快些赶往桃花岛，只是碍于他们这几位客人在此，才耐下性子款待。

眼下来太湖的目的实际已经达成，却是不好再叨扰，于是打算辞行赶往金国中都了。

陆乘风苦留不住，于是捧出金银赠送，说是盘缠。

周念通自然是拒绝，陆乘风却道，他此刻万分感激，哪怕以整个归云庄相赠都不为过，何况区区金银俗物？周念通推辞不下这才收了一些。

听闻周念通几人要去金国中都（BJ），陆乘风建议几人弃陆路走水路，出太湖后沿长江进入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可直达中都，此路不但免去陆路的风餐露宿，舒服许多，沿途风光也是极美。

周念通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将四匹马寄放，那陆冠英亲自联系熟识船家，租了一艘大船。

陆乘风带着儿子送他们出了太湖，直到长江之上，方才住船，目送周念通他们的大船越行越远。

周念通他们正欲进船舱休息，忽然听到陆乘风远远唱起了一首词，声音恢弘低沉，如黄钟大吕：“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几人识得这是苏轼所作的送别词，《临江仙.送钱穆父》，此词一改以往送别诗词缠绵感伤、哀怨愁苦或慷慨悲凉的格调，创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议论风生，直抒性情，写得既有情韵，又富理趣，充分体现了作者旷达洒脱的个性风貌。

想想这陆乘风得遇大喜，一改之前沉郁激愤之情，胸中块垒尽去，愈发豁达洒脱，倒是与这词颇为应景。

按说对方以词相送，几人该回一词应和，不过选什么词呢？

李莫愁眼珠一转，张口也唱和了一首词，同样也是那《临江仙》词牌，却是当初周念通给她讲过的《三国演义》中著名的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为免去凑字数的嫌疑，这里就不复述了，反正不会这首词的人应该不多……

少女清亮娇脆的嗓音将这词原本豪放洒脱、阅尽人间王朝兴盛之意演绎得别有一番情趣，倒让那陆乘风听得眼中大亮，且不光是他，江上面其他客船陆续都有人走出船舱，拍手叫好。

陆乘风回想起自己初见周念通几人时正是渔翁打扮，又请他们喝酒，畅谈天下大事，可不是“白发渔樵江渚上”，又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忍不住大笑道：“好词，好生应景，好一句‘一壶浊酒喜相逢’，李姑娘大才！”

李莫愁嘻嘻一笑，提声叫到：“这是念通哥哥教我的，还有一部三国演义，下次我讲给陆庄主你听啊！”

“好好好，周前辈，周师弟，还有两位姑娘，下次有暇，还望多来我归云庄做客！”

几人应诺，陆乘风面带笑意，静静坐于船头，看着周念通他们的船渐渐消逝在秋水长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