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猴子道谢,癞痢头也听明白了是咋回事儿,愣愣的看着沈玉英,沈玉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那双瘦的大大的眼睛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蕴出水光。
隔着那层灰蒙蒙的水光,沈玉英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说不清,只是配上那张冻的红黑皲裂的脸,让人看着心里有些难受。
小猴子看他傻愣愣的也不知道道谢,赶紧捅他,低声催促。
“癞痢头,别愣着,快谢谢里正娘子!”
癞痢头这才反应过来,低声对着沈玉英道。
“谢谢里正娘子…!”
他低着头声音不高,也听不出来太多情绪,沈玉英却看到他掉在衣襟上的一大颗泪珠。
沈玉英看出来这个孩子的敏感和脆弱,装作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就是顺手的事儿,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说着转身进屋,指挥着几个小子把草药搬进屋。
大瑞,小猴子,癞痢头几个走出山湾。
怀里揣着一串铜钱,小猴子和二满兴奋的不行,还不敢高声说话,怕让人听着,两个人只能压着声音说着明天还去哪里采药。
两个人叽叽喳喳说话,大瑞和癞痢头一声都没有,小猴子问癞痢头。
“想啥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听到癞痢头回答,就在他以为癞痢头没听到的时候,癞痢头突然道。
“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娘,除了你们三个,只有里正娘子没有嫌弃我的脑袋…!”
他的声音闷闷的,可以很清楚听到鼻音。
小猴子不说话了,他从小到大虽然也挨饿,但是他知道爷奶和爹都是疼他的,虽然他们都没了。
但还有娘,还有弟弟有妹妹。
癞痢头和他娘,是被他爷奶和爹撵出来的,就因为他的癞痢头,要不是他娘拼命护着,他早饿死在逃荒路上了。
他不知道咋劝癞痢头,因为他知道咋劝都没用,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四个小子回到沟里,要在路口分开,因为大瑞和小猴子住在右边,二满和癞痢头住在左边。
大瑞把那五十文钱拿出来分了,其他三个小子不要。
二满:“大瑞哥,这钱我们不能要,采药的时候你出力最多,这些钱就应该你拿着。”
癞痢头也道。
“大瑞哥,二满哥说得对,再说你不是还要给你娘看病吗?!”
大瑞不容分说,把十二个铜板塞到他们手里,让他们赶紧回家,四个人一同找到的采药,换了钱自然要平分,他娘的病他自己会想办法!
送走了二满和癞痢头,大瑞和小猴子也各自回家。
小猴子一回到自家窝棚里,就把铜钱交给正在灶边烧火的女人。
入手沉甸甸的一串多铜钱,吓了女人一跳,已经瘦的有些脱相的脸上,先是闪过惊讶,马上又变成急切,颤着声音问小猴子。
“你这孩子就出去一天,哪来的这么多铜钱?!你们今天也没去镇上找散工啊?!”
“你这孩子不会是…?!”
女人越说越害怕,她本来就因为小猴子这么晚没回来有些着急,嘴唇哆嗦着,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日子虽然苦点,熬一熬总能过去。
这要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可是早被送到矿山的,那就一辈子都完了,她活着也就没啥盼头了。
女人越想越觉得没有活路,小猴子一看就知道自家娘想歪了,赶紧道。
“娘,你想哪去了?!我们没做坏事儿,也没去镇上找散工,这是我们采了草药,在里正娘子那里换的…!”
说到这里,小猴子越说越兴奋,抓着他娘的手道。
“娘!那草药可值钱了,我们采了一下晌就换了这么多铜钱…!”
“我觉得那里正娘子人也挺好的,说话和气给钱痛快,还告诉我们不能上树尖,怕我们掉下来摔着,还说啥得给啥鸟留些口粮,过年才能继续采草药卖钱…!”
“里正娘子还说能治癞痢头,头上的赖吧…!”
小猴子兴奋的说起来就停不住,嘴里一直嘚吧嘚,他娘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这些铜板,是小猴子采了一下午草药换的,还有他说里正娘子那些话。
不都说那个里正娘子,不是个好惹的吗?!这咋跟他们听到的不一样。
小猴子也道。
“娘!我觉得那个里正娘子人挺好的,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小猴子说着坐在窝棚里的火炕上。
他们这些后落脚的流民的窝棚,自然不可能像陆常山他们搭的那么好。
但是勤快的人,这一个多月一直割茅草修缮,遮风挡雪是足够了。
屋里又有沟里许老头那些老人,教着搭的火灶火炕,晚上烧着火,睡觉也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