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村。
昨晚下半夜,孙典、萧守义三叔侄都由里正张茂德安排在附近人家睡了两个多时辰,毕竟留他们在村里过夜是为了万一流民策逃时有武艺高超之人可以及时镇压,可不是要让这几个爷们半宿不睡亲自盯着那些流民。
天未亮萧守义就起不定已经进了城门,速度快的话,晌午前知县应该能带人过来。
萧守义感慨道:“昨晚幸好你爹临危不乱,派你去寻我们,不然整个村子可能都要……唉。”
张文功:“他是里正,这都是分内职责,你们才是我们村的救命恩人。”
萧守义谦虚地摇摇头,目光再次落到张文功脸上。
此子面容刚毅,跟其父张茂德一样,一看就是正派之人,自家老爷子对张文功叔侄也是格外赏识,尤其是张文功,乃是老爷子眼中这一带智勇仅次于二侄子之人,教导时可谓倾囊相授。
没出事时,张文功不显山不露水,再看昨晚张家父子的表现,萧守义不得不承认自家老爷子的眼光就是毒。
吃过早饭不久,萧缜等人到了,将贺氏娘仨送到齐家,再带着张超过来汇合。
“二叔!”张超一头扑进了叔父怀中,在萧家住了一晚,这孩子基本没怎么说话,这会儿见到亲人终于露出了孩子气,泪眼汪汪的。
张文功摸摸侄子的头,道:“放心,家里都没事,你祖父去县城了,你爹你娘都在家守着,快回去瞧瞧吧。”
张超擦掉眼泪点点头,再朝萧守义几人道谢后,这才朝家里跑去。
萧家叔侄单独走到一边,萧缜叫两个弟弟回家种地:“快点去吧,只有祖父一人看着那九个流民,我不太放心。”
看热闹能比自家老爷子重要?萧野、萧涉立即走了。
萧守义见萧延频频往扣押流民与摆放尸体的村边张望,板着脸道:“这边有我跟你二哥看着,你去齐家帮忙张罗丧事。”
萧延惊道:“齐家还要办丧事?”
松树村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棺材铺有足够的棺材,村民们也凑不够人手抬棺挖坟,按照他们的分析猜测,多半会放到一起一把火烧了,再把骨灰埋到一个坟里,立个记述此案与所有遇害村民姓名的大碑。
萧守义:“那要看玉蝉跟她夫家二嫂的意思,她们坚持办丧事,咱们就得帮着。”
别人家可能没有办丧事的条件,齐家有他们这户亲戚,体面些安葬五人还是能做到的。
萧延嘀咕道:“玉蝉没那么傻,我倒要看看那齐二嫂好不好意思张嘴。”
萧守义:“你客气点,别叫外人看笑话。”
有些事心里可以抱怨,都是人之常情,但嘴上不能说出来,授人以柄。
萧延满不情愿地前往齐家。
按理说萧缜更适合出面处理这种人情世故,可萧家西院才是齐家正经的亲家,没道理放着萧延不用,叫萧缜去操持。
“老三这脾气,还真不如老五。”
萧守义对着侄子发牢骚,“老五虽憨,可他听话,让干啥干啥,你三弟就跟那犟驴似的,非得甩几鞭子才服气。”
萧守义早就看出来了,他这个当爹的渐渐都要压不住儿子,也就老爷子、二侄子能管住那混球。
萧缜宽慰叔父:“三弟也还好,讲清道理他会听的,就是喜欢犟几句嘴。”
当年征兵,父兄、二叔被调去了另一个营,只有他们三兄弟相依为命,萧缜救过两个弟弟,两个弟弟也救过他,有这样的情分在,萧缜也不能任由叔父光挑三弟的毛病。
“罢了,咱们过去看看。”
晨光明亮,死去的村民摆成几排躺在地上再也不会醒来,幸存的村民们有力气的都去种地了,只有些闲着的过来吊唁,陆续也有死者的亲戚们从周围村子赶至,哭声议论声连成一片喧哗。
流民那边,绝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希望,双眼无神地扫过村民,唯独流民头子秦哥一直在努力寻找机会逃跑。
张文功对萧家叔侄道:“这人昨晚试图贿赂、恐吓村人帮他解绑,有一次差点就成功了,幸好被恨他们的村民及时发现,拦下此事。”
萧守义朝秦哥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也被秦哥眼中的狠戾惊到了。
秦哥见他如此表现,就猜到旁边的萧缜才是真正能拿主意之人,收起凶气,他朝萧缜笑了笑:“萧二爷是吧?我死前有一心愿,不知萧二爷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萧缜走了过去,单膝蹲在秦哥对面。
秦哥忽略两边被绑得死气沉沉的同伙,低声对萧缜道:“不瞒萧二爷,我已经跟囚龙岭的三当家搭上线了,是三当家叫我杀人投诚的,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肯定会传到那边,你说,要是三当家知道你们萧家坏了他们壮大势力的好事,会不会觉得你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再下山时也去你们村上热闹热闹?”
萧缜垂眸。
秦哥眼露精光:“只要你放了我,我见到三当家一定会替你美言,就说你一开始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得知我们要去投他,因为仰慕三当家的威名故而放我离去,如此,三当家一高兴,肯定不会再计较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