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天,风也呼啸了一日,到了半夜才都减了势。
翌日,萧穆早早骑着骡子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时衣衫上一片片被露水打湿的斑驳,鞋帮裤腿都是泥。
佟穗坐在灶膛前烧火,见到从后门走过来的老爷子,关心问:“祖父,咱们家的苞谷如何?”
萧穆叹道:“倒了不少,吃完饭再去收拾。”
一句话,彻底浇灭了佟穗心头那点侥幸。
饭后,贺氏、林凝芳留下看家带孩子,佟穗、柳初、萧玉蝉以及阿福都跟着男人们去了地里。
昨日雨大,这会儿又变成了大太阳,放眼望去,田地里的苞谷秧少有没倒的,各家各户的村人们都赶过来了。有的苞谷秧倒得不严重,这种就不用扶,秧苗自己能长正回去,有的倒得厉害,农人必须插手扶正了,再往根部培一掌来高的土。
至于那种已经折断杆的苞谷,再心疼也只能刨出来,留在地里会继续腐烂下去,影响周围的秧苗。
萧家地多种的苞谷也多,为了及时抢救更多的苞谷,女人们也得出一份力。
佟穗跟萧玉蝉一组,萧玉蝉负责扶正苞谷秧,佟穗往根部培土。
此时的苞谷已经长出嫩嫩的苞谷棒子了,叶片又长又宽又锋利,不小心刮到脸就能留下一道红印子。
姑嫂俩都用头巾缠住了半张脸跟脖子。
“你来,我休息一会儿。”铲土培土累腰,佟穗坚持不住的时候,把铁锹递给萧玉蝉,换她来扶苗。
萧玉蝉懒归懒,很会看时候,乖乖接过铁锹就干了起来。
她在萧家养了一身细皮嫩肉,但力气还是有的,认真干起来速度没比柳初慢。
萧延抱着一捆折断的秧苗走出来,看到踩着铁锹铲土的妹妹,笑道:“好好干,晚上给你加肉。”
遇到这种天灾,哭也没用,只能苦中作乐。
萧玉蝉一个眼刀飞过去:“有肉你也舍不得给我吃,真心疼我,把你媳妇喊过来帮忙?”
萧延:“她来纯粹添乱,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玉蝉哼一声,等三哥走远了,她看眼佟穗,低声问:“二嫂,三嫂那么清闲,你心里真就没有一点不舒服?”
佟穗:“咱们出来了,她在家里跟着二婶一起烧火做饭,也没闲着。”
萧玉蝉扯扯旁边刮人的苞谷叶子:“做饭能跟这活儿比?我宁可做一百天的饭,也不想钻一天苞谷地。”
佟穗解下腰间的水袋灌水,没跟她浪费唇舌。
到了下午,家里地少的一些村民都来萧家这边帮忙了,萧缜让佟穗四女回去,晚上多预备些饭菜。
萧家,林凝芳刷完碗筷才回房歇了会儿,听萧玉蝉跟贺氏解释地里的情况,她收拾一番去了东院。
佟穗与柳初刚舀了水凑在一块儿洗胳膊脸。
妯娌俩都是肤白的美人,在苞谷地忙了大半天,脸晒得红红的,额头、耳后、手腕还有些细细的红痕。
林凝芳见过后面地里的苞谷秧,猜到那些痕迹是苞谷叶子刮出来的,心里很是难受:“要涂药吗?”
佟穗笑道:“不用,过两天就好了,我们好歹蒙了巾子,这都能把你吓到,回头你见到祖父他们怕是都不敢看。”
天要擦黑的时候,萧家的男人们回来了,那些帮忙的村民们回了自家,没来萧家吃饭。
老爷子与萧守义走在最前面,萧缜三兄弟跟在后头。
五个爷们像五座小山,平时老少都是俊毅的面容,这会儿都成了花脸莽汉,凶气更胜。
林凝芳偷偷扫了一眼,确实没有再看第二眼。
佟穗在地里已经见过萧缜的花脸了,都是为了一家人的口粮在忙,这样的男人只会让她心疼。
夜里萧缜冲洗过后,佟穗拿出入夏后就没怎么用过的面脂,递给他道:“抹点吧,多少都管点用。”
萧缜看着她残留日晒痕迹的嫩脸蛋,问:“你也涂了?”
佟穗点头。
萧缜便凑过来,鼻尖几乎挨着她的脸闻了闻。
佟穗怪脸热的,避开道:“这个没味的。”
萧缜平躺到炕上,闭着眼睛道:“累,你帮我涂。”
佟穗知道,做农活比进山打猎累多了,尤其是这种一干就是一整天不停歇的活计。
她站在炕沿前,用指腹挖了膏状的面脂涂抹在他脸上。
二十六岁的武夫、农夫、猎户,还是很年轻的,面上肌理光滑紧致,只是晒成了麦色,没有书生的面如冠玉精致。
但这样的一张脸会让人觉得踏实,玉什么的,不能吃不中用还娇气易碎。
“都弄好了?”
“嗯,咱们家的苞谷连成一大片,中间倒下的基本不用扶,严重的都在外围,不过还得往地里追一遍肥。”
农家的肥便是猪圈、鸡舍、骡棚里的那些粪料,铲起来洒去地里,乃是一桩又累又臭的差事。
佟穗便又给他捏了捏肩膀。
萧缜笑了。
西院东厢,萧延洗过澡照照镜子,朝跪坐在炕头铺被子的林凝芳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