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空穴来风。他年羹尧年仅二十八就当上了巡抚,岂不是汗阿玛有意锻炼他的施政能力?眼见百姓管得好,就该涉足军队了……”
四爷听得皱眉,年羹尧如何,跟十四又有什么关系。
十四爷压低声音:“川藏那地方年年不太平,又是起.义又是叛.乱的,实在大有可为。而今领兵的人选未定,四哥,你看我——”
四爷制止了他的话:“这我做不了主。”
十四爷却道:“怎么做不了主了?四哥,你帮帮弟弟。与其让年羹尧去,不如让我去,你是当下汗阿玛最看重的亲王,汗阿玛一定会采纳你的谏言。”
十四显然胸有成竹:“实在不行,便让年羹尧上书,说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报效皇恩……”
四爷想笑,也真的笑了:“他凭什么听我的?”
十四爷深吸一口气:“年羹尧是你门下的奴才,他的妹妹嫁了你,岂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随即低眉顺眼:“四哥,我是你的亲弟弟。我立功,你也面上有光不是?年羹尧再亲,那也是个外人……”
四爷已是不想再听下去,硬邦邦撂下“荒唐”两个字,冷着脸甩袖离开。
他越想越是咬牙,十四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些话的?
莫说他与年羹尧没什么私下的来往,就算有,凭什么横插一脚断了人家的前程?
还有向汗阿玛进谏。四爷冷笑起来,十四是他的亲兄弟,越是敏感的时候,就越要避嫌,而今老八倒了,太子犹如一个炸.药.桶,他躲都来不及,还往汗阿玛跟前凑?
是不想要那个位置了吧。
四爷神色冷冰冰地回府,把自己关在书房。
十四蠢吗?不懂得其中利害吗?
不见得。
方才那一番话,说不清是不是故意的,可这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图,更叫四爷觉得难受。
他们一母同胞,可十四弟向着老八,向着别人,就是不向着他。
日光晦涩,照不亮书房那一片昏暗之地。
四爷慢慢回过味来,十四之所以敢在永和宫前说这番话,恐怕料准了这份官司,额娘也是知情的。
额娘……盼着自己能拉亲兄弟一把。
他说不清心头是个什么滋味,轻轻扯了扯嘴角。
世上哪有什么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尚要分出一个高低,就如他童年获有皇额娘的偏爱,十四获得额娘的偏爱,是十分公平的事。
可他也想拥有全心全意的爱。
很想。
出神间,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四爷愕然望去,年娇那张雪白的小脸,照亮了昏暗的一角,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面前。
四爷手一握,又松了开,他永远也不知道年侧福晋下一步会做什么,果不其然,年娇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怀里,还气势汹汹地说要去折腾耿氏。
四爷被逗笑了。
他搂紧年娇的腰:“别闹。”
年娇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余光悄悄瞥着男人,半晌,慢吞吞地开口:“那爷还生不生气了。”
四爷眼眸很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若生气,你待如何?”
年娇张张嘴,不会吧,真要她去折腾耿格格呀。
她犹豫道:“那我就去叫人准备东西,先……先泼她一盆水,再饿她几顿,饿得她头晕眼花的,最后命她的婢女当着她的面吃红烧鱼。”
四爷:“…………”
他评价:“很……别致的做法。”
随即道:“不生气了。”
年娇花瓣似的嘴唇翘了起来,她就知道,自己一旦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她扭过头,把书桌上的公文、纸张轻轻地堆到一边,伸手拎过食盒,把它打开。
食盒放有一碗甜汤,正散发着蒸蒸热气,年娇端起甜汤,递给四爷,用期盼的目光望过去,眼神水亮亮的,带着钩子。
仿佛不吃这一碗甜汤,就犯下十恶不赦的罪一般,四爷笑了下,低头喝了起来。
苏培盛缓缓移开视线,登时对年侧福晋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不是五体投地,可以说是瞻仰至极了。方才王爷的状态很不对劲,这般模样,往年统共没出现过几回,而年侧福晋顺手一推,就可以把地狱模式打通关,实在是天方夜谭。
苏培盛得意地瞥了眼张起麟,没想到吧。
你爷爷还是你爷爷,眼热他这贴身总管的位置,还有得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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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不欲提起他和十四爷的争执,即便此事与年家扯上了关系,他也不想污了年娇的耳,让她平添担忧。
当着一干幕僚的面,四爷冷笑道:“就让他自己折腾,看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幕僚们面面相觑,实在不能理解。唉,若他们处在王爷的位置上,恐怕也会觉得苦闷,这都是什么兄弟?
十四爷从前与八爷混在一块就不说了,如今八爷倒了,十四爷想要自立门户,这无可厚非。但也不能可劲地坑哥哥呀,他四哥正处在风口浪尖呢,如今除了太子,就属雍亲王势力最盛,数不清的人盯着他,想要抓他的错处。
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四爷很快转移话题,不再提这个糟心弟弟。幕僚顺水推舟,说起他近日整合的情报:“川陕那边传来消息,有人欲给四川巡抚下套。金钱,美人,甚至更进一步的权势,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幕后之人给不起的。”
四爷神色一凝。
他与年羹尧的关系十分微妙,年羹尧真正的效忠之人是皇上,四爷心知肚明,且与他互不干扰。
双方私下里没什么往来,然而因为年娇,这份关联怎么也扯不断,其中一方若出了事,另一方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问幕僚:“你怎么看。”
幕僚轻声道:“青年俊才,又有哪个不狂傲。即便满朝皆知他年羹尧的谨慎,天高皇帝远,也有马失前蹄之时。”
“如今传出皇上要他带兵的风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四爷“嗯”了声,显然也是认可:“你多加注意,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以年遐龄的名义去个信。”
说着捻了捻佛珠:“至于年遐龄那边,我自去同他提。”
“是。”
四川,总督府。
总督辖制军政大权,是地方最高级别的长官,巡抚处于总督之下,手上掌控的多为民政,相当于一省省长。
微笑着赴完宴,拒绝了四川总督想塞给他的妾室,年羹尧收敛笑容,弯腰上了轿辇。
官场不好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情世故拉下了马。近来一些拉拢越发频繁了,年羹尧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平日里能避则避,不能避的就打太极。
叫一些人咬牙切齿起来,这年羹尧,莫非是泥鳅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