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情可见一斑,”懋嫔喃喃,“我竟还是低估了。”
低估的又何止宋氏一人?
钮钴禄氏深吸一口气,故作冷静等候册封圣旨的希冀,此时化为乌有。她慢慢地坐在椅子上,如一盆寒冬腊月的冷水泼下,泼得她手脚冰凉。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代替年娇的人是自己。
谁没有做过盛宠在身的梦?她活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连四阿哥也不能时常探看,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是她愿意的吗?
不,是不得已!
府外流言纷纭,可钮钴禄氏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独宠才是事实的真相。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曾质问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年氏可不付吹灰之力,得到家世,美貌,青春与恩宠,年氏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冷情至此的雍亲王破除规矩,独宠至今?!
她的阿玛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典仪,虽姓钮钴禄氏,也只是下三旗中的镶蓝旗,和京中高门没有半点关系。而今年家一跃而成满洲镶黄旗,脱离了汉军旗的桎梏,日后年贵妃生下皇子,子凭母贵,不但在众阿哥中身份最高,恐怕还有皇上的偏心……
那她们母子还有什么指望呢?
钮钴禄氏紧紧攥住帕子,只觉心都被苦药腌入了味,她就这么坐着,直到日暮偏西,册封的圣旨终于来到了钟粹宫。
与期盼的妃位无缘,她被封做了顺嫔。
顺这个字,即便是个褒词,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封号,比起安,宁,淑,懋,那些都差远了。即便成了一宫主位,顺嫔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强打起精神去接旨,回来就倒在了榻上。
嫉妒无力,不外如是。
一个贵妃,一个嫔,天与地的差距,她的四阿哥要怎么办?
……
齐妃李氏成了妃位之首,这样的结果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年家全族被抬旗,当着三阿哥的面,她沉了一口气,板着脸,开始思索着什么。
半晌叹道:“弘时,你外祖父一家是没有能人了。额娘如今只盼着你日后办出实绩,能叫额娘享受抬旗的荣耀,额娘余生只盼望着你了呀。”
弘时:“……”
也不一定要叫他努力……
弘时小心地望去,小声地建议:“额娘,您可以试试争宠。”
齐妃拿着茶盏的手一顿,脸色狰狞起来:“争宠?你个兔崽子叫老娘争宠?!”
转眼呵呵一笑:“你怎么不自己去呢。”
弘时:“……”
“你姐姐都是出嫁的年纪了,你是要叫那些个大臣,暗里评论我为老不尊,叫我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齐妃把翊坤宫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来人,拿鸡毛掸子来!!”
弘时一蹦老高,吓得转眼就逃,宫人为难道:“娘娘,鸡毛掸子在潜邸,好像、好像没有捎到宫里头。”
“那就叫人去采购!”齐妃冷冷道,“别以为搬到乾西五所,我就管不着他了,我一辈子都是他亲娘!”
“是……”
若说后宫反应最小的,要属裕贵人耿氏,皇上终是看在她生了五阿哥,又失了五阿哥的份上,没有让她沦为常在、答应一流,保住了她最后的颜面。
贵妃也好,皇贵妃也罢,都不是裕贵人所担心的,她的心气全落在了对门的钟粹宫,她的毕生之敌,抢走她的弘昼的钮钴禄氏身上!
顺嫔。
这个顺字好啊,耿氏笑了起来:“明儿我跟着顺姐姐,去同皇后娘娘请安。”
武格格被封做了宁贵人,此时,宁贵人的心里满是不忿。
她忍住流泪的冲动,凭什么?为什么?
连个一宫主位都没捞着,皇上好狠的心,若说她没有生育,年氏岂不是更没有!可偏偏年氏成了独一份的贵妃,她以为绝不会有的抬旗,还有内外命妇跪拜,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宁贵人满心都是不可置信,她对婢女说:“皇上这是昏了头了……”
婢女大惊失色,忙捂住她的嘴:“贵人!”
宁贵人如梦初醒,脸色苍白,死死闭上了嘴,片刻着急道:“咱们去长春宫……”
她要借恭贺皇后的意图,去探皇后的口风,她不信皇后娘娘能够安然坐着,对待年贵妃,还能像从前一样不加芥蒂,甚至当做大格格,不,大公主那样看待!
宁贵人行色匆匆,最后扑了个空。
长春宫的姑姑不卑不亢地道:“皇后娘娘去了贵妃的翊坤宫,贵人请回吧。明儿拜见的时候,再来请安不迟。”
宁贵人满心的谋算凉了下来。
她僵着脸:“……劳烦姑姑了。”
.
皇后有着与登基大典相似的封后大典,要说排场,定然比贵妃大上许多。
身为一国之母,同样要受文武百官的跪拜,这些,秋嬷嬷详细地了解过后,一一同年娇说了。
年娇于是问:“我是不是要给皇后娘娘庆贺?”
不等秋嬷嬷回答,年娇起身就走,翊坤宫与长春宫是两邻居,拜访极为方便,谁知半道上,恰恰与皇后撞在了一块。
皇后的目光,看她与从前当福晋的时候并无不同,然后笑着说:“进宫那么多天,我都没去你的翊坤宫坐坐。”
年娇抿唇,眼眸亮晶晶地道:“福晋……娘娘想来就来,只要有空闲,妾身都仔细接待。”
想来就来?
方嬷嬷几人都笑了。皇后温和地道:“从今往后可不是妾身了,而是臣妾,你可要习惯。”
年娇很是听话,“嗯嗯”两声:“臣妾知道了。”
到了翊坤宫,方嬷嬷被溢于言表的华美闪了闪,半晌才回神。听说工部有所修缮,可她记得万岁爷的审美……不这样呀……
这么一对比,还是主子的长春宫,咳,更符合皇后的气质。
年娇像往常一样,抱着个大茶壶给皇后沏茶,皇后无奈,终是接了过来。
年娇脊背挺得更直了,在外,她还是那个谦逊谨慎,待上司恭敬的贵妃,虽然才女不在,这个人设永远不会掉——
皇后拗不过,只好随她,不动声色间,心态倒是与四爷一模一样的同步了。
回到长春宫,方嬷嬷欲言又止。
皇后叹道:“她这是不忘初心。”
方嬷嬷:“…………”
“谁不忘初心?”说话间,四爷走了进来,保和殿刚结束宴席,他还有些事要与皇后商议。
苏培盛接过他的头冠,躬身退到了一旁,皇后笑道:“在说贵妃呢。”
她把年娇倒茶的作为,玩笑似的同皇上一说,就见四爷沉默了下来。
就在前些天,他还在给年娇倒果露……
四爷若无其事道:“贵妃待皇后向来恭谨。”
皇后赞同颔首:“她待皇上也是一样,此等心意,殊为可贵,故而臣妾说贵妃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