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章 第五千名士兵

目的达成，在别人看来钢七连是胜利者。

但钢七连的命运却已经注定，七连的人则认为自己是败兵。

许多余和伍六一扛着连旗，在连长高城的带领下，七连的人众目睽睽的走出了团部。

团部里的几名校官，以及在这里的尉官，看着七连的人，眼里既有着惋惜又有着尊敬。

面对钢七连不能挽回的最后时刻，我们还是硬挺起倔强的脊梁，维持着最后悲壮的尊严。

我们讨回了公道，并让犯了错误，不知道悔改和承担后果的张干事接受了惩罚。

但无论如何，我们是败者。

只是在最后的时刻，可以显示最后的骨气，表现最后的悲壮。

最后，就是最后。

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

该来的终是要来。

七连的第一批名单，是七连食堂欢送会里的复员名单。

现在高城念了第二批名单是调离分配到其它步兵团的名额。

高城木然地宣读完第二批名单。

他看着自己的兵，挨个跟他们拥抱再见，高城跟自己要走的兵郑重的说出三个字：好好干。

名单下来，一减再减，七连的人也一个个的走掉。

钢七连就像是被一支无形的枪瞄上了，一枪一个，绝不落空。

而他作为钢七连连长却不知道向哪里还击。

高城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内疚。

钢七连的建制此时已经破碎不堪，就像是在战场上被人打残了一样。

高城心里想的是连队散了，建制也基本没了，也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刻，七连会是什么乱样子！

但让高城意外的是，所有最后剩下的七连兵们全靠自觉，维持着往后几天的纪律。

钢七连的纪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好。

高城认为这几天的军纪实在应该载入连史，如果七连的连史还有人继续写下去的话。

最后的几天，连长高城要为钢七连画上一个句号，也为七连的最后一个兵，主持七连庄重的入连仪式。

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也是第五千名士兵。

列队来到操场上的钢七连，已经缩短得不到一半的队列了，但现在仍然在坚强的矗立着。

高城和他剩下的七连兵如同一头困兽，顽强且执拗。

因为七连人数太少了，所以高城在亲自指导并主持三班学员兵马小帅的入连仪式。

“挺胸！昂头！就算迎面射来的是子弹，你也得这么挺胸昂头地挨着！”

高城大声喊着时并朝马小帅的眼眶狠狠砸过去两拳，每每在贴近马小帅眉毛时才收住。

马小帅没有让高城失望，也没有让大家失望，马小帅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

高城满意地退开，示意许多余和伍六一持旗出列。

“开始！”高城一声令下，大声喊道。

钢七连那个古老的新兵仪式，今天将为新来的三班学员兵马小帅举行。

钢七连的人可以越来越少，但钢七连的精神绝不能丢。

“马小帅，钢七连有多少人？”三班的代理班长许多余问。

“钢七连有五十七年的历史！在五十七的历史中，有五千人成为钢七连的一员！”

“马小帅，你是钢七连第多少名士兵？”三班班副伍六一问。

“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为我自己感到骄傲！我为我之前的四千九百九十九人骄傲！”

“马小帅，你是否还记得钢七连为国捐躯的前辈吗？”

“我记得钢七连为国捐躯的一千一百零四名前辈！”

在钢七连入连仪式操场，一辆吉普军车在旁边停下，里面下来一个兵，而那个兵是成才。

钢七连的所有人都对吉普车和成才视若无物，包括正在对马小帅喊话的许多余。

成才提着行李，看着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钢七连新兵入连仪式，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今天他将被送往草原五班看守输油管道。

在走前，他又想起了他离开的钢七连，在上路之前，他要过来再看一看，看一看他所背离的钢七连……

“马小帅，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是否有勇气扛起这面连旗？”

“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有勇气扛起这面连旗！我更有勇气第一个战死！”

“马小帅，你是否有勇气为你的战友而牺牲？”

“他们是我的兄弟，我愿意为我的兄弟而战死。”

“马小帅，无论是谁，无论是将军、列兵，只要曾经是钢七连里的一员，你都有权利让他记住钢七连的前辈！”

“我会要求他记住钢七连的前辈，我更会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马小帅，现在跟我们一起背诵这首无曲的钢七连连歌，会唱这首歌的前辈都已经光荣的牺牲了，现在，只剩下钢七连的士兵在背诵这首连歌歌词，但是我们希望……”

许多余被感染的眼睛有些湿润，但他还是强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嘶吼喊道：“但是我们希望你能听见五千个喉咙里吼出的歌声！”

伍六一开头嘶吼喊道：“一声霹雳一把剑，预备齐。”

钢七连的士兵一起开始吼出他们那首有词无曲的连歌歌词：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

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

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所有人都是在用吼声来唱这首歌，只有两人是在用念唱这首钢七连连歌。

一个人是高城，另一个人则是成才。

高城是强忍着自己的悲哀情绪，他怕自己会情绪失控，所以是用小声念的。

而成才则是一边低声念，一边控制不住的在流泪，因为他没资格再去唱这首钢七连连歌！

红三连指导员何红涛上前发现了成才的状况，他拍了拍成才的肩膀安慰了一下。

但何红涛却发现成才的情绪越来越不对，最后只能还是把他强制拽上了军车离开。

就这样，成才去了他最不想去的地方：草原五班。

去了他说的那条部队人生最窄的路。

看到七连‘背叛者’成才的那副模样和结果，没人会去同情，包括许多余！

旗声猎猎，钢七连的队伍却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