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高家刺史大宅。
十几个仆人挑着几个镶金簪花的箱子,走入后厅,将几个大箱子一字排开放在房间当中。
三大江陵豪族的管家跟在旁边,挥手示意仆人出去,一个个打开箱子,露出里面华美珍贵的玉器、瓷器、奇珍古玩,一时满屋光华。
随后,这名老成的管家弯腰拱手,朝着安坐主位的刺史高实甫笑道:“我家老爷最近偶得几件珍宝,却不知其详,素闻高大人雅量高致,深具慧眼,在古玩玉器的鉴定方面更是一代宗师,故遣人送来,请大人帮忙鉴赏。”
高实甫放下茶杯起身,踱步上前,从箱中拿出一件玲珑剔透的龙型玉雕,随手把玩一番,不紧不慢道:“嗯~你家老爷有心了,放这吧,我抽空帮着鉴定一番就是。”
管事脸上堆起更诚恳的笑容:“那可太好了,老爷这几天可为这些东西来历愁白了头发,有大人出手帮忙,可就如掌上观纹一般容易了。”
高实甫摆摆手,不以为意,放下玉雕,拿起一个三彩瓷瓶透光打量。
“此次林家遭逢大难,只能交还盐铁资格与朝廷,你三家承接的盐铁份额合乎律法,于我而言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说完,放下手中瓷器,坐回主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见管事还没有离去,便放下茶杯,漫不经心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管家再次弯腰拱手,“我家老爷三日后于秀春楼设宴,不知大人可有闲暇?想邀请大人赴宴一叙。”
“你家老爷可说了,要和我聊些什么?”
管家急忙回道:“启禀大人,我家老爷希望能多宽限些时日,附近州县能筹集的粮食已经到极限了,此次从江州运粮的船队却是遭到当地漕运为难,老爷正在派人加紧疏通关隘。”
闻言,高实甫轻咦一声,“你三家在这大江上,不是多年来一直畅通无阻吗?这次是因何缘故?”
“这却不是我一个下人能知道的了,届时我家老爷定会向大人仔细解释……”管家赔笑道。
高实甫却是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顿了一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说道:“这些粮食可是军粮,当初也定好了期限,白纸黑字在这,你们莫非视官府威严与无物?贻误了军机,你家老爷有几颗脑袋可以砍?”
管家噗通跪地,惶恐道:“大人明鉴啊!我家老爷绝无这等意思,就是借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朝廷作对!”
“我看他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啊,”高实甫当即起身,拂袖而去,扔下一句话:“三日后,我自去赴宴,让你家老爷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
待高实甫走远,管家才敢起身,长嘘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竟已汗流浃背。
……
城外,折冲府军营。
中军大帐,四个军官打扮的壮汉,正围着一山岳般的汉子喝酒吃肉,一边随意闲聊。
这汉子人生的肥头大耳,方口阔鼻,不下五六百斤的好皮肉,往那一坐就是一坨肉山,肥肉堆积的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敞怀坎肩,胸口一头威萌的胖虎随着呼吸起伏似在咆哮,两条粗壮的胳膊,此时正一手一条羊腿左撕右扯,狼吞虎咽,层层叠叠的下巴上满是肥油,就是这江陵府督军的独子,也是这军营最高的统帅——洪宝。
边上四个精壮的汉子,在军中各有职务,其中一位姓胡的军中总教头,一位姓邓的马军指挥使,两位姓雷的亲兄弟任左右步军指挥使。
四人对洪宝的吃相也见怪不怪,对这位看似痴肥的统帅,四人却没有丝毫不敬。
自从洪老督军不理军务后交班后,这位看着很好欺的校尉,大刀阔斧的整顿了府军上下,杖杀了一批贪腐无能的老将领,再提拔了一批精明强干的将官,最最重要的是,直接足额下发了被克扣拖欠了一年多的军饷,整个折冲府上下为之一清。一时从下面的军卒到上面的将领,对这位主帅那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更何况他是真的把军中弟兄当自己人对待,不管是士卒还是将领,在外惹了再大麻烦,他都能帮着一一摆平。是以,无论外界怎么谣传此人贪得无厌、嗜杀成性、呆傻愚懦,军中从上到下对他始终坚信不疑,甘为效死。
搜刮来的钱财换成了士卒口中的肥肉、粮食,身上保命的军备。油水充足的将士天天操练竟没有一个瘦下来的,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如此统帅,怎能不得将士们拥戴?
古代当兵吃粮,士卒只知上官,至于下拨军费的朝廷,那离他们太远了。是以手握重兵一方的统帅,朝堂哪怕再看不顺眼,也只能好生安抚,文人们再暗地里捅软刀子,毕竟这些军汉一旦被逼得造反,造成的损失可就太大了,完全得不偿失。
翻开史书,被冤杀的那些功勋卓著的将领,如白起、韩信、岳飞、蓝玉等等等等,不胜枚举,也许并不是因为他们本身要反,恰恰只因他们有挥刀谋反的威望和实力,这对皇权来说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善良的婶婶都不能忍,何况自诩九五至尊的皇帝?
好吧,扯远了,咱们书归正传。
邓指挥使往嘴里塞了一块肉,一边咀嚼着,感叹道:“这江陵几大家族,到现在竟然成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