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房了……”
“对不住了客官。”
“小店实在住不下这许多人……”
“哪里还有空房啊?”
“哎呦客官,实在对不住,雪灾过后,四里八乡多是举家逃来县城的,小店这会儿连柴房都住了人,别说城内的旅社客栈,就是城外的鸡毛店和寺庙,都被灾民挤满了,没地方住的就随便找个避风的巷子,有铺的打地铺,没铺的也就以地为床将就了……”
牛大春一行人问了半天,收获了一堆拒绝。
也许近日问房的人太多,被问的烦了,有些敷衍和不耐烦。倒是最后一位店主心善,见这牛大春虚心请教,细心解答了不少……也许,是那根杵进街道的铁棍比较有说服力?
“灾民这般多吗?”
“可不是啊,前段时间城门昼夜敞开,来人不绝。听老人言啊,这般大雪也几十年未见了,北面能逃来的还算幸运,逃不出来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可怜呐!”
“那你安林县令可曾出面赈济?”牛大春皱眉问道,他也没想到,这场大雪竟已然成灾了。
“怎会没有赈济?杜县令打开官仓,分发粮食布匹,衙门口几口大锅昼夜施粥,并严令物价不许上涨一毫,违者严惩不贷。我等客栈也遵令救济了一批人住下,一分房钱也没涨。但……杜县令他……哎!他是个好官,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食多在大户豪商手中,这些人囤积居奇,虽被他狠杀了一批人,筹得了一些粮食,也只能解燃眉之急,但他这官啊,估计也做到头了。”
“哦?那却是何缘故?快与洒家细细道来。”
“壮士外地而来,有所不知,这安林县啊,离长安也就几百里,县中大户豪商们,哪个跟都城的贵人没点关系?杜县令据说也是得罪人,被贬于此,这几年兢兢业业,县中百姓也越发好过了,怎么也算是造福一方,但这般得罪贵人,哪儿还会有好果子吃?可惜啊!”
“竟是如此?”
“可不是,那时杜县令也就二十来岁,单骑来到安林县……”
店老板娓娓道来,细说那县令推行政绩,如何与民生息、惩奸除恶,再到如今举步维艰云云,说罢摇头叹息不已,看得出,对这杜姓一方父母官,是发自内心的敬慕、惋惜。
牛大春闻言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县中事迹,各家豪门大户,街头恶霸啥的,也算对这安林县,粗粗的了解个大概。
那些女子在牛大春问询店家时,就一个个放轻呼吸,静立一边,生怕打扰了这面相凶恶的大汉,目光不时扫向街边落魄的灾民,心有戚戚。
杨岿见牛大春望着远方沉思,目光逐渐危险,心下一突,不会吧?通缉令上的字迹可还没干,这位阎罗爷不会又想……
抬手,一行字幕浮现身前:“牛大哥,接下来……”
“去县衙!”
牛大春语气斩钉截铁,“那县令不是在安顿百姓吗?这些女子也是百姓,当然要去找他安置!跟上!”
最后一句话是对那些女子说的,说完顺着店家指出的方向,直往县衙而去。
独留杨岿风中凌乱,大哥!你可是通缉犯哎!悄咪咪进城也就算了,还大摇大摆的直奔县衙?真当官府不要面子的吗?
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那话有点不敬,算了,事有不顺,大不了陪他杀出这县城就是,这般好汉岂能折在这小地方?
杨岿紧了紧腰上长刀,即将与毁誉满天下的豪侠并肩作战,亢奋是必然的,就凭他那大闹江陵的事迹,江湖上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就有多少好汉对他钦佩有加,以相识一面为荣。
或许,也只有他这种无畏,敢做,真性情,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血洗一府高高在上的食肉者吧?
杨岿扛着大包,紧跑几步,跟上前方的牛大春,目光再无一丝彷徨,只剩坦然。
……
“启禀大人……”
一衙役快速走进县衙,对正埋首案牍中的县令杜庭轩拱手行礼:“门外有人求见!”
“却是何人?”杜庭轩头也不抬的回答,继续奋笔疾书。
“不知,那人并未告知名姓,但……”衙役摇头,欲言又止。
杜庭轩无语抬头,看着这蠢材,无奈道:“别但是了,有话说完就是。”
“是,大人!那人给了我一张纸,说大人看了,必会见他。”
“哦?又是哪家贵人的仆役?还是管家?”杜庭轩来了点兴趣,放下笔道:“且拿过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确信我一定会见他?”
“大人请过目。”
衙役递上一封叠好的纸张,躬身退到一旁候命。
杜庭轩随意拿过那张纸,打开的瞬间,呼吸一顿,目光微缩。
但见白纸上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牛大春,拜府!
在江陵,伴随着这句话的到来,就预示着一场血淋淋的屠杀即将降临,无论勋贵、豪门、地方大员还是作恶的江湖帮派,无人能逃脱那索命的大手,和紧随其后的刀光,铁拳之下,众生平等。
这一句如同索命般的话语,也随之传遍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