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连雪暗,落日入沙黄。
此方地界一片平坦,大雪又让天地皆白,远远看去,便是白茫茫一片,风雪一吹,又多了几分浑浊。
一人一马,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在这广阔又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间,实在是不起眼,就像两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
连个参照物也无的世界,似乎一丢进去,便再也找不到方向出来。
胆怯者无疑心生恐惧。
坦荡者自然旷志怡神。
牛大春毫无疑问就是后者,作为死过一次的过来人,似乎这世间,就再也没有能令他产生恐惧的东西,哪怕是这天地本身。
循着手中地图曲折前行,风雪却也是越来越大,雪花几乎是在横着飘飞。
寻常人行走其中,恐怕连走一步都得用足力气,稍不留神身子就会被狂风吹斜,远方的天空更是阴沉沉一片,仿佛时刻笼罩着暴风雪。
天时难辨,东西难分。
这一人一马的步伐,却十分坚定,向前,一路向前。
这是一匹良驹,长得也很漂亮,肩高体长,腰背滚圆,四肢粗壮,两只大眼分外有神,一身枣红毛,鬃毛长而柔顺,若不是在这风雪天,当它四蹄腾空奔跑时,必然如风一般飘逸。
可惜,如此神骏的大马,此刻也只能如同骡子一般,驮着重重的行囊,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好在,颇有几分灵性的它,并不因风雪天而焦躁,似乎也知道,此刻不是它能肆意奔跑的时节,一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自己的新主人,沉默前行。
至于何时走出雪原,要去哪里?那不是它所关心的问题。
“二蛋,好样的,再加把劲,前方不远处有个雪坳,咱俩今晚扎营安歇的地方,有着落了……”
前方传来自己新主人的大嗓门,声音洪亮有力,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穿透风雪传入它高高竖起的耳中。
二蛋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那高大的背影,嘴中发出“咴咴”的呼哧,似乎在强烈反驳这个难听的名字。
老子在马群中身为头马,外号丧彪,竟被取了个二蛋这种鬼称呼,斯文扫地,成何体统!
雪坳并不大,但足以让一人一马容身,避开刺骨的寒风,在这冰雪严寒的草原上过个夜。
牛大春先将自己和二蛋背上的行囊取下,拍了拍马屁股,以示对它辛劳付出的肯定,接着便掏出一把铁铲开始忙活起来。
先将容身处的厚厚积雪铲成一堆,接着便以遍地都是的积雪为材料,围着宿营地,砌了一道厚厚的冰墙,逐渐斜上延伸,直到封顶,这玩意,看着有点像因纽特人的雪屋,当然,做不了那么精致就是。
这厮干起活儿来,也是一把好手,身大力不亏,耐力也足,建起这小庇护所,并未花费多少时间,在天色将黑前,就已经完工,还顺手砍了不少自雪地里冒出的灌木,这下取暖的柴火也有了。
自离开车胡城,已有了十来天,因为要总结这一战的得失,夯实自身武学根基,还有那自战场上凝聚的煞气雏形,也值得仔细研究研究,故而,这一路也就走得不紧不慢。
刚出城时,身后一两公里处,还仅缀着个几十骑吐谷浑士兵,在远远地跟随观望,随着时间流逝,尾随的队伍更是逐日增加,到现在,怕是有上千骑了吧?
这是消息传开,王庭那边的各个部落,特意派人来礼送洒家出境吗?
就很有礼貌啊。
牛大春随手拨弄着火堆,让其燃烧得更旺一些,潮湿灌木燃烧的烟雾,顺着屋顶特意留出的洞排出,继而被风吹散,不留丝毫痕迹。
火堆上吊着一个烧水的铜盆,盆内积雪正在快速融化,这就是他与二蛋的饮用水源。
几块干饼被树枝串起来,插在一旁慢慢加热,谷物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逐渐弥漫。
二蛋卧在对面的一块羊皮垫子上,嚼着面前的豆子干草,不时摇头晃脑,呼哧几口热气,好不自在。
吃饱喝足,收拾停当,牛大春斜靠着二蛋的身躯坐下,从背囊中掏出一本乐理书籍,据说是教司坊大家所著,就这么借着火光翻阅起来。
至于书从哪儿来的?嗯,好问题,不提也罢。
这书他已看了不下十次,但仍旧一头雾水,书中用辞不说佶屈聱牙吧,那也是相当的艰深晦涩。
毕竟隔行如隔山,若是给他本武功招式秘籍,他必然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但音乐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东西,对他来说,可就太难了。
这厮还是对他心心念的bgm不死心,打算没事就翻一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万一哪天就顿悟了呢?
看了不到五分钟,牛大春就感觉cpu有点负荷过高,头昏脑涨了,心中也莫名的焦躁起来,他知道,此时,知识已经充满了他的大脑,更是到达了极限,再看下去,会被充爆的,爆浆的那种。
想到此处,这厮干脆地收起书册,起身便钻出雪屋,在雪地中开始一招一式地操练起来,对他来说,读书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而练武,则是种令他心情愉悦的活动,此番劳逸结合,吸收的知识必然更加巩固。
方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