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跟其它动物一样,都是一种排外的生物。
他们并不关心其他部落,也不想占领别的生物的栖息地,这种动物的本性,按说似乎不应出现帝国这种高度侵略性的怪胎。
在原始的采集时代,人们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出去踩踩蘑菇,掏掏鸟蛋,或是组织一场酣畅淋漓的围猎,然后回家敲敲石斧,缝缝兽皮,吹吹牛逼,扯扯闲淡,日复一日,不知甲子。
虽然他们也会挨饿受冻,或是死于非命,总体还是比较逍遥自在的。
但是,当人开始驯化动物、植物,进入了农耕文明,拥有了土地、房子这类原始的资产,其进程就完全改变了——因为其本性,就是扩张。
因为大规模就代表着低风险和高收益,于是,广阔的土地和繁盛的子民,就成了统治者的心病。
更大的疆域,能够带来更多的税收,能够供养更庞大的军队,继而获得更多的土地。
大规模又能消除更多的风险,比如自然灾害。
南边遭受自然天灾,则完全可以用北边的资源去救灾,如果国家规模小,一次天灾就足以灭国。
再比如军事威胁,翻翻史书就知道,从来只有以大欺小,就没有以小欺大的。
帝国就像现在的公司一样,只有两条路:要么增长,要么死。
然而,身为最底层的百姓,哪来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国家的规模?
百姓年复一年,从日出到日落,都被死死地禁锢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疲于奔命,为了将将糊口的作物,除草、引水、驱赶蝗虫、兔子,还要收集粪便,滋养土地。
人们为此拖家带口地在烈日下整日劳作,低头弯腰,健硕灵活的身体,在机械地劳作下关节变形,疾病丛生。
还要面临食物单一引起的营养不良,人口密集引发的传染病,天灾人祸导致的颗粒无收,粮食剩余引来的盗贼,以及,为防盗贼而供养的统治者。
这每一样,都会榨干他们最后一滴汗水。
当然,只要是生物,都很现实,当生存与繁衍都受到威胁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是道德与情感。
毕竟,人可是唯一会自杀的物种,天生对未来有美好的设想,同样也有悲观的预期。、
天生乐观的人,不会相信山中恶虎食人,则必然会命丧虎口,于是,被自然淘汰,而能传承下来的,显然都具备悲观体质。
让我们不快乐的,从来不是眼前的苟且,而是未来的诗和远方。
当暗淡无光的未来,看不到一丁点出路时,绝境之下的人,那就只能掀桌子了。
比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比如,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再比如,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
当初的统治者,肆意地玩弄着底下蝼蚁的命运,如同对待被驯养的动物,当滔天的反噬降临时,他们也同样重复了那些动物的命运。
这就是个很有趣的轮回。
…………
信奉肌肉哲学的牛大师,坐在昏暗的帐篷中,眼神恍惚地看着面前火盆中燃烧的牛粪,鼻尖萦绕着室内弥漫的奇怪异味,思维发散,思考着一些有的没的,以及那些完全不符合自己人设的东西。
老离怀抱熟睡的孙子,湿润浑浊的双眼没有焦距,不知是想到了自己苦命的儿子,还是那些同样如野草般白骨露野的草原儿郎。
帐篷内沉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被一只羊羔奶声奶气的叫声打破。
“咩~”
陷入自己思绪中的二人同时回神,老离沧桑浑浊的双眼对上了牛大春那双骤然明亮的虎目,不约而笑。
“哈哈哈……”
老离看看怀中的孩子,笑得开怀而释然,似卸下了心中的千斤重担。
牛大春笑得爽心豁目,直如那日明了自身武道之路一般,心中廓然无累,就连体内时刻运转的罡气呼吸法,也顿时微微一变,流转速度加快,变得更为契合他自身。
毕竟,功法典籍都是死的,按部就班地前进多少步,也无法成为第二个赵王,那是他李元霸自己的呼吸法,也只有李元霸能契合无比。
牛大春若想更进一步,必然在此基础上,超脱前人的藩篱,走出属于自己的罡气之路。
笑声吵醒了小阿奈,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自老离怀中爬起,嘴中小声嘟囔:
“阿翁,是要吃饭了吗?”
“啊?”老离先是一愣,看看小孙子,再看看对面的牛大春,略带歉意地起身笑道:
“老离今日却是失了礼数,还请勿怪!贵客上门,岂能没有好肉招待?牛壮士少待,很快便好……”
“合适吗?”
“当然合适!哈哈……”
老离大笑,不待牛大春答话,便拉着小孙子掀开帘子,裹着风雪朝帐外走去,边走边叮嘱:“小阿奈啊,你待会儿可要看仔细了哦,今日阿翁就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炖肉……”
随着帘子落下,室内重新陷入昏暗,牛大春转头看了看卧在角落里瘦弱的母羊,和三只精力充沛的小羊羔,摇头失笑,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