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人怎么一点气息都没有哇?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合体期的修道之人可以感受到方圆几十米之内草木人畜的气息,或者说,蕴藏在它们身上的或微弱或浓重的灵力。
然而每次那位仙尊靠近,无一人能感受到。
走路也没声音,怪吓人的。
“呃……仙尊?”泓清仙尊打招呼。
他表面笑意盈盈,风流倜傥,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而在袖中,他手中的折扇都快被他掰折了。
循声,庆云仙尊和青槐仙尊也看过来。
在庆云仙尊眼中的,是诧异;而在青槐仙尊眼中,是欣喜。
衣摆随着步伐晃动,一个身形颀长的人款款向他们走来。
走过树荫,终于露出了他那张惊世绝艳的脸。
眼尾的那抹朱红,又提升了整张脸的惊艳感。
钟离缓缓抬眸,视线扫过面前三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对泓清仙尊的问候,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泓清仙尊又抖了一下。
青槐仙尊见泓清仙尊这么杯弓蛇影,用衣袖挡住嘴偷笑。
能叫钟离“师兄”的,只有掌门一个,其他三位长老都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仙尊。
钟离转过身,看向下面。
远处的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人又是谁,好奇地张望着。
即将入门的弟子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亲传弟子们全都跪了,也都跟着跪下来。
在莲和和她师兄率先看到钟离从树的遮掩中出来,之后两人手握在一起,抑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里发出声音。
其他亲传弟子被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都仰头望去。
看到居然是钟离,纷纷跪下行礼。
莲和也被她师兄拽着跪下。
行完礼之后,钟离没有指令,他们也都没起来。
在钟离看来,底下浩浩荡荡跪了一片,眉毛皱一下。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不仅是台下,台上也是。
这三位仙尊纷纷向他弯腰行礼。
也竺见他来了,没有说话。
她不认识钟离。
她来无极宗才三个月,没见过什么人。
在庆云仙尊座下的那段日子,也竺不可以碰火,不可以去河边,不可以碰剑,更不可以修炼。
外人都说,庆云仙尊很珍惜他新收的徒弟。
可没人想过,这种珍惜这种珍视,会给也竺带来负担。
来这里的三个月里,她确实每天被好吃好喝地对待着,她也沉溺其中一个月。
可是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这里完全是牢笼。
庆云仙尊会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呵护她,不允许她见外人,把她囿于一方庭院。
也竺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从小上山打鸟下地捉鸡的事情没少干,夺取她的自由无异于打断她的双腿。
最后一个月,也竺想,打断双腿也挺好的,起码一个轮椅就可以出门去,想去哪里去哪里。
直到也竺逃跑的路上发现庆云仙尊抱着一幅人像画在院中哭泣。
庆云仙尊喝醉了。
他抱着的那幅画也竺看清了,上面明明是一个与她极其相似,但比她成熟些的女子。
不过也竺最后也没逃离那里。
她逃不掉。
她挣扎,发怒,任性,庆云仙尊照单全收。
但看她的时候,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也竺看到庆云仙尊的脸只会发抖,她不怕,她觉得恶心。
之后的日子,也竺的眼神越来越空洞。
从来看望她的五长老亲传弟子,那位师姐口中得知,不久就到入门大比,也竺这才有了活下去的心思。
就像黑幕被撕裂,透进来的一束光芒。
今日好不容易趁着间隙跑出来,也竺不会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的。
一整个无极宗,没有一个可以替她做主的。
他们都更愿意维持庆云仙尊表面上的颜面,从未考虑过她的想法。
也竺跪了这么久,也觉疲惫。
更多的,是对这世间的一切感到悲哀。
杂草生来就是杂草,怎可妄自变成一株仙草呢?
即便来再多人,也不会想着救她于水火。
对也竺而言,不如靠自己。
“也竺,起来吧,别跪着了。”钟离声音低沉,却清清楚楚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在也竺耳中,这是不一样的声音。
它温柔,但又强硬。
这是她许久未曾听见过的声音。
像是阿爹阿娘在她出去野受伤之后,看到她一身伤责备但忍不住心疼的语气。
太久太久……没听到过了。
也竺刚想站起来,庆云仙尊开口了:“仙尊,这孽徒不顾无极宗颜面,叛出师门,不可轻饶。”
也竺才温起来的心又被拽入冷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