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阆城。
随处可见低矮残破的民房,拥挤狭窄的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一名浑身漆黑,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货郎推着一辆盖着帆布的板车,走在坑洼颠簸的道路上,挨家挨户询问需不需要自己的货物。
他卖的是眼下冬季急缺的木炭。
一斤优质木炭25文钱,严格来说这价格并不贵。
但很可惜,对于生活在阆城的绝大多数百姓而言,这个价格还是无法承受,根本买不起,只能花5-10文钱买那些劣炭。
敲开一家民房大门,里面走出一位瘸腿,两眼青黑的中年人。
中年男人叫黑牛,他一双手掌布满老茧,布满沧桑的脸颊却是有着一丝淡淡地傲然。
这是只有从军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才有的独特气质。
“老胡,有便宜点的炭么?”
“呵呵,这还嫌贵啊?我这里有劣炭,你要不要,算你七文钱。”
“前日个不是才五文么?今日怎么要七文了?”
“没办法,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买炭的多,你也知道最近大雪封山,
烧炭的越来越少,而官府又向我们加征三厘炭税,不加点我们也活不下去啊。”
“算了,七文就七文吧,给我来个五斤。”
“好咧。”
老胡立刻麻溜的将五斤劣炭放在门前。
同时,只见黑牛从腰间摸出一个钱袋子,几乎是贴在钱袋上,一文一文的将钱按在掌心上。
然而无论怎么算,手心里只有二十九文钱。
一时间,黑牛脸上满是尴尬,刚想跟老胡说只要四斤时,老胡却直接取过他手心的钱。
“算了,如今这日子谁也不好过,那几文钱就免了。”
“不成!”黑牛却是十分固执,“我黑牛一辈子就没占过人便宜,老胡你烧点炭也不容易,怎么可以让你吃亏?你等着。”
说完,他转身进入厨房,不多时抱着一小袋子粟米塞入老胡怀中。
“这是两升粟,够这炭钱了吧?”
“老黑啊,你这是做什么?拿回去,早就听说你家都快断炊了,我怎么能要你家的活命粮……”
“哪个家伙大嘴巴子胡说八道?就问你这些够不够你的炭钱?够的话就别说话赶紧拿走!”
“唉……”
见黑牛如此执着,老胡叹了口气收起粮袋,推着板车去往下一家。
关上门,黑牛摸索着将木炭一块一块拾入竹篓,抬往里屋。
这时,一名妇孺系着围裙错身经过,看了一眼黑牛竹篓里的木炭,随口问了句:“炭买来了?”
“嗯。”
黑牛应了一声默不作声。
女人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进入厨房准备烧水做午饭。
忽然,女人直接端着一口两指高的米瓦罐冲出来问道:“家里的米呢?昨天还有两三升,怎么都没了?”
黑牛不说话,只是默默往火盆里丢着木炭。
伴随木炭燃烧一瞬,一股浓烟窜起,并呛的人咳嗽不止,熏的泪水直流。
黑牛闭着眼,赶紧用破了一角的蒲扇加快炭火燃烧,终于在木炭完全燃烧后,那呛人都烟雾总算消散了不少。
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我问你,米呢?哪里去了?”
女人依然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连着三四遍后,黑牛被问烦了,直接骂了一句:“问什么问!都拿去换炭了!”
女人闻言,怔了半晌,随后重重把瓦缸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老黑看着碎了一地的破瓦,顿时怒从心起。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女人悲戚的哭诉声:
“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嫁给你这样的男人!
我跟了你快二十年了,可有过上一天的像样的日子?
自从跟着你入了蜀地,这么多年我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但我可有一天埋怨过什么?还不是给你生儿育女,每天起早贪黑的照顾这一大家子?
可现在,我就想问问,这日子还能过么?家里都没米了,我们吃什么!”
啪——
不等女人把话说完,她脸上就狠狠挨了黑牛一巴掌,直接将她扇飞在地。
“你个贱人,胆子肥了是么?看我不打死你!”
黑牛抡起拐杖,狠狠往女人身上招呼。
他是个十分要面子的男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数落自己?必须要维护一家之主的尊严
房间内,很快就传出女人痛苦凄厉的哭喊声。
民房外经过的邻里听到屋内动静,无不摇头叹息一声。
显然对于这样的情况,大家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良久,黑牛打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一张挨凳上。
女人被揍的浑身是伤,鼻青脸肿。
“给我做饭去。”
黑牛抱着头说了一句。
“没米。”
女人忍着痛起身回道。
“打痛快了吧,有种怎么不打死我?”
“你还欠抽是么!”
“打完就有米么?”
女人索性把身上围裙解下丢在地上。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去把今天的饭钱挣来,咱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想让他连顿饭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