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逸王府的主院便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候在偏院的大夫太医们都被请了过来。
经过几位太医的诊断,确认君逸身上的毒已经扩散至四肢百骇。
询问过之后,原来是刚刚下人送上来一碗药,君逸喝完整个状态就不对了,听到这话,侍卫立马把和这药相关的人全部都捉拿,关到了一边。
还没有问出结果,主院这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容乐观。太医们看着都吓得不行,就差把回天乏力四个字说出口了。
正在几位太医一筹莫展,准备找一个皮实的人进宫禀报的时候,逸王府的管家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几位太医的面前……
一炷香后,王太医匆匆忙忙的走急道入了宫。
彼时,皇帝刚刚起床洗漱好,准备上早朝,便见得钱公公来报:
“陛下,王太医入宫了,说是有急事面见陛下,像是逸王府的状况不容乐观。”
皇帝一下清醒过来,脸色看着很不好,一挥手:“传。”
王太医进门,面色凝重,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皇帝身后伺候的宫人,皇帝立马挥手,“你们先下去。”
“是。”
宫人退下,王太医言简意赅把逸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皇帝面色越来越沉,才补充了最后一句:
“陛下,那碗药现在还没有查出结果,只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逸王殿下的性命。
微臣已经用了珍藏的解毒丸,最多只能保住逸王殿下十二个小时的性命,若在这十二个小时之内没有找到解药,逸王殿下必死无疑。”
皇帝怒道:“让陶致远找到下毒的人,既然有人下毒,那必定有解药。”
王太医摇头:“不,陛下,这种毒名叫三秋,是用十余种毒物提炼而成,而解药需要找齐这十多种毒物,且按顺序入药,否则便是毒上加毒。这种毒几乎没有解药,哪怕找到制毒的人,十二个时辰里也几乎凑不齐。”
皇帝听完,眉头紧皱,“所以这毒无解,老三必死对吗?”
王太医低头,“照理来说是如此,不过眼下,陛下或许能救。”
皇帝看过来:“怎么说?
你什么时候也学了那些人的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一次性给朕说清楚。”
王太医:“陛下,微臣进宫时也受了逸王府老人所托,老管家说,当初的蓝妃娘娘曾经留下一瓶救命的药,还请陛下看在逸王殿下是蓝妃娘娘亲生儿子的份上,求陛下赐药。”
对面的皇帝听完,整个人僵住,一脸震惊,目光从王太医挪到了窗外,眼神中全是复杂的情绪。
他有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蓝妃两个字了。
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他问了一句:
“你刚刚,说的是谁?”
王太医低着头,没有看皇帝:“陛下,是蓝妃娘娘。”
皇帝顿了许久,又问:“是谁说的?”
王太医:“逸王府的老管家。”
皇帝脚下有些虚浮,扶着一旁的桌子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蓝芜的医术他是知道的,蓝芜留下的这救命的药,他也是精细藏好的。
若是旁人来问他万万不会给,只是这人却是君逸,而且还那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他要如何找一个理由,既能不交出东西,又能在明面上说得过去。
他不知道这瓶药为什么逸王府的下人会知道,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
王太医:“陛下,微臣是不信这个说辞的,传言当不得真,所以刚刚微臣一来,并没有说这件事,不过到底受人所托,又情况紧急,不敢耽误才出言。
微臣认为,这瓶所谓的救命的药,别说没有,就算有,过了那么久,药效怕是也没有了。”
皇帝向王太医看过来,听到这话面色稍霁,正琢磨着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就又听得王太医开口:
“只是,微臣不信,逸王妃却信了,若不是府中离不得,又见微臣入宫,逸王妃这会已经见到陛下了。
逸王妃昨日才嫁入逸王府,今日便出了这样的事,心中一定接受不了,又对逸王府老人之言深信不疑,怕是不肯相信微臣的只言片语。
还请陛下给微臣一道手谕,好安抚逸王妃,不然,微臣见着,逸王妃是不拿到药不罢休了。”
听着这话,皇帝原本想出口的那句“都是谣言,这里没有这种东西”的话,一下便咽进了肚子里。
看逸王府的样子,是笃定他有。若逸王府的人真的求到了宫门前,那场面实在是不好看,更何况,逸王妃是苏绾宁。
皇帝后背莫名有些凉意,每次和苏绾宁打交道,后果都不好。想到六月那场大雨,又想到苏绾宁有可能入宫求药的行径,皇帝顿时头痛起来。
他昨日特意没有去,就是为了不和绾宁打照面,若对方为了救君逸执意入宫或者做出什么事情,他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皇帝一时心中十分憋屈,一想到这件事是君恒或者君策的手笔,对他们生出了好大的意见。
皇帝在屋子里踱步,目光看向一旁的架子,电光火石间已经做了决定。
“东西确实是有的,你且拿去,救人要紧。”
说完,在王太医诧异的目光中,他叫来了钱公公,让钱公公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递给了王太医。
王太医不敢耽误,郑重接过盒子:“陛下,人命关天,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眼神却带着一丝无奈,再一回头,便连王太医的影子都没有瞧见了。
王太医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往,惯常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他也习惯了。
但是现在反应过来,他突然发现,刚才他一句话都没讲,便把东西交了出去。
想到王太医说的那些话,皇帝皱了皱眉,若不是王太医向来如此,而且欺瞒他要到这瓶东西对王太医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几乎都要怀疑王太医是不是被谁给收买了。
一想到蓝妃的东西被取走,皇帝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无比复杂。
只是,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甚至很快就被打消。因为宫人来报,君恒和君策在宫门口打了起来。
皇帝听到消息的时候,手上端着茶杯刚刚喝了第一口,听完心中震惊,一下把手中的茶杯一摔,大殿中传来砰的一声,而后是皇帝的怒吼:
“出息啦了,打架?呵,在宫门口打架?他们怎么做得出来的?平时暗地里争强好胜,你争我夺也就罢了,居然敢给朕在宫门口打架,他们的教养,都被狗给吃了吗?”
皇帝气得不行,由着宫人替他穿好了朝服,往大殿上而去,一路上皇帝面色愤愤,在琢磨着要怎么治这两个儿子。
金銮殿上,朝臣们看着皇帝过来,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挥手:“平身。”
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怒意。
连最迟钝的大臣都能听出来,皇帝今儿个心情不好,大家一时不知所措,谁也不敢上前往枪口上撞。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目光直直的看向底下的君策和君恒,只见二人都低着头,他冷哼一声:
“怎么?头要钻地?把头给朕抬起来?”
底下知道内情的大臣都不敢动作,其他没看到的大臣不明所以,纷纷把头抬了起来,就看见皇帝的目光望着君策和君恒的方向,一起顺着看过来,这一看不由得传出一阵惊呼。
只见君策和君恒二人,脸上都挂了彩,一个左眼乌青,一个右眼乌青,一个头发散落一个衣襟凌乱,一看就是二人发生了强烈的肢体冲突。
君策忍住心底的情绪,对着首位上的皇帝拱手,“父皇,儿臣知错。”
一旁的君恒听君策这么说,也赶忙站出来,“父皇,儿臣知错。”
皇帝看着他们俩这模样,冷哼一声:
“哦,你们说说,你们错哪儿了?”
君恒和君策一下噎住,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刚刚他们进宫的时候,刚刚碰到王太一急急忙忙出宫。
又有太医急急忙忙入宫。
君策和君恒都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君策拉住入宫那太医询问。
太医把逸王府的事说了一遍,急得都快哭了:“二位王爷,快放微臣去吧,逸王殿下病危,微臣得入宫禀报啊。”
君恒听完立马察觉到了不对,不仅是君逸的事情在他的意料之外,还有就是,在这个当口他听到了这个消息,而且周围还有不少官员都看到了。
他瞪着君策,“你故意的。”
君策放了那太医,没有理君恒,面色凝重。
照理来说,他们这时候应该先去见皇帝,这不仅是国事,还是家事。原本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现在知道了,却不能无动于衷。
这件事,他们二人心中都有鬼,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面见皇帝。
君恒气极,刚刚他一下马车就被君策拉住了,还被迫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不知道君策要做什么,但是心中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君策摆了一道。
不去,不行。
去,也不行。
偏偏君策还在一旁不痛不痒的说着风凉话。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君恒当即就忍不住君策揍了一拳。
便有了宫门口打架那一幕。
这一架,君策是有心搞事,君恒又半点亏都不吃,这一架算是动了真格,二人谁也不让,搞到最后却不想这场面如此难堪。
到了上朝的时间,二人也不必去见皇帝,直接上了金銮殿。
皇帝:“怎么?打架都打成哑巴了。”
二人低着头,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倒也不是不说,不过是支支吾吾扭扭捏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模样。
皇帝冷笑了一声,“哼,既然你们不知道说什么,那朕便问问你们,老三中毒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是,父皇,儿臣知道。”
君恒:“父皇,儿臣也知道,昨日儿臣就在现场看了个全场。”
皇帝盯着他们,“谁下的毒?你们知道吧?”
这一问,君策和君恒都有些慌,不过君策更擅长隐藏,没有太多的表现在脸上。
“回禀父皇,儿臣不知。”
君恒:“儿臣也不知。”
二人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君策料到皇帝会不喜,只是他原先做的打算是,反正人已经死了,皇帝再不喜又能如何。
按照原来的计划,君晟死,他悄无声息的弄死君逸,再用证据光明正大的让君恒入狱,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哪怕皇帝怀疑,甚至发怒,都没有关系,只要明面上他能说过去,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只是谁能想到,事情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君晟好好的,君逸虽然中毒,但还活着。
死了的事情容易办,活着的事情才最难。
这一回,他让君恒和他打架,主要是为了试一试皇帝的态度,对他们争斗的容忍度,还有他和君恒,皇帝的态度可有偏颇。
昨夜里,林老问:发生那么大的事皇帝没有传他和君恒入宫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知道。
皇帝看着他们无动于衷的态度,怒吼一声:
“朕告诉你们,若老三没事便好,若老三有事,朕头一个就拿你们俩开刷,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大殿上落针可闻,皇帝把气都撒在了君策和君恒头上,一整个早朝,什么事都没讨论,只皇帝把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他的大臣就在一旁听着,一句话也不敢说,看皇帝这样子就知道是真动了怒的。
皇帝骂累了,直接挥了手:“散朝。”
而后看都没再看君策和君恒,回了御书房。
让他气愤的,并不是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而是他们争斗得太没有水准,这样的心性手段,如何能坐稳这江山,管好这朝堂。
他气的也并不是二人打架,而是气愤二人打得太幼稚,居然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半分长进也无,这样的人如何做大周之主。
这两人他都寄予厚望,所以更多的情绪是恨铁不成钢,他们太让他失望了。
皇帝回到御书房,案台上摞着两摞高高的奏折。他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台前正摆着一本似乎是他前几日看的奏折,按住不发随意放在一侧的。
里面的内容是某个大臣推举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奏章。
皇帝又看了一遍,心中沉思,君晟作储君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