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场上,只见君恒走到北燕使臣面前,看了一眼一侧记录的笔官,开口道:
“首先第一样,城东祝家园旁边的那套宅子,名如意园。”
耶律荆点头:“可。”
他不知道这宅子是君策的,只想着一处宅院,君逸想要,到时候让君策买下来送给他就是。反正他们和君策有言在先,这种物质的东西,他直接应下就好。
只是底下却传来了窃窃私语,原本刚才话说到这里,大家都猜测着君恒会为君逸要什么好东西。
这一开口居然只是一套宅子,说不上特别好,也说不上差。但是他们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原来君恒就是出来刷个存在感的,既不会得罪皇帝,也没有给君逸要到什么好东西。
君策此时已经发现不对了,但是他还没想明白那线头在哪里,耳边听到君恒又说:
“还有,城北的汇食坊。”
耶律荆:“可。”
君恒又道:“还有永安街的云舞阁。”
一旁的君逸微微一抬头,他和绾宁刚刚认识的时候,在策王府,他在桃花林遇到绾宁,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绾宁神情冷静,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云舞阁是君策的。
耶律荆:“可。”
说到这里,君策脸色已经大变,整张脸发白,仿佛有人扼住自己的喉咙。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要制止君恒,但是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又退了回来。听着君恒又说了好几家,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知道到君恒是怎么知道这些产业是他的,明明他做得这么隐蔽。
他也不知道君恒是不是知道,君逸腿受伤这件事跟他有关系,要不然为什么每一桩赔偿都是他的产业。
还有他和北燕合作这件事,君恒究竟知道多少?
听着君恒一件一件的说出口,君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君恒居然把他的隐秘产业都查了出来。而且还趁他不备,来这一出釜底抽薪,让他一瞬间损失惨重。
底下的大臣们看君恒要的都是一些房子和生意,并没有狮子大开口,都兴致缺缺。
因为君逸别的不多,但是蓝妃留给他的财产却是足够养十个逸王府了。
君恒这一行为,怎么看怎么怪异,又说不上来。
大臣们中,对于恒王说的这些产业,周承海却是越听越心惊,后背冒出了一阵一阵的冷汗。
恒王说的这些产业,有几处他知道是策王手下的。策王做得非常隐秘,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若不是太师府在京城根基深厚,他哪里判断得出这一遭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做,便什么都有了。不仅如此,还把对手一脚踹下了好几个台阶。
若他没有猜错,恒王说的这些东西,应该全部都是策王的,这些东西,用这种方式到了逸王手里,拿回来几乎不可能,策王必定伤筋动骨。
策王这一回,是吃了亏,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周承海弱弱的抬头,擦了一把汗,悄悄的看了一眼首位上的皇帝,低下了头,汗水顺着额角落在了衣襟上。
首位上,皇帝有一瞬间面色铁青,很快恢复过来,但是隐约还是能看见脸上的怒气。
北燕使臣对君恒要的这些东西,答应得这么爽快,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
这些东西,这些地方,都是北燕的,而他,一无所知。
这件事在告诉他:北燕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京城置办了宅院,开了酒楼,开了铺子……
据他所知,汇香楼生意兴隆,来来往往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若是有人有意收集消息,想知道什么不能。
还有云舞阁,京城有名的妓馆,里头的女子来自大周天南地北,很得朝廷大臣的青睐。
这样一些地方,居然是北燕的,皇帝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没有发现,后果是什么……
十分庆幸刚才没有制止君恒,原本他还怕君恒不知轻重,说出什么有伤和气的话,但现在看来,是他把北燕想得太好了。
到了这里,皇帝刚刚对北燕的好感通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警惕。
他收敛了自己的神色,只是放在龙椅椅背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
钱公公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不敢有任何动作。
君恒整整说了一刻钟,宅子铺子加起来,总共有二十处。等他终于停下了声音,君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湿。
这二十处的财产,是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挣下来的。开铺子容易,难的是不让人知道这些铺子是他的。
这些铺子,有的日进斗金,有的能收集大量有用的消息,还有的是作为一些特殊场合的掩饰,他万万想不到,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人一锅端了。而且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家业,眨眼间就成为了别人的。
君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开始看到君恒出来说话,还沾沾自喜,觉得今日有可能一石二鸟,顺便还让君恒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他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君策瞪着君恒,暗自咬牙,一口牙都咬碎了,也只能和着怒气怨言吞进肚子里。
不明内情的大臣们听完,并没有太大反应,一些宅子铺子而已,实在算不得狮子大开口。算是中规中矩过得去,并没有很过分。
对于君恒提出的这些,耶律荆全都满口答应了。
君恒没有再多说话,对皇帝拱手示意。
大殿上似乎气氛有些不对,一下安静下来,皇帝看向君逸:“老三可满意?”
君逸微微低头,顿了顿,才开口回答:“儿臣一切听凭父皇的。”
皇帝点点头,对君逸的态度非常满意,挥手:“既如此,这件事就怎么办?刚刚老四说的这些东西,就由鸿胪寺跟着确定下来,房产地契尽快送到逸王府去。”
鸿胪寺于石于大人,立马站出来,“是,陛下,微臣遵旨。”
皇帝扫了底下一眼,“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得再提。也希望北燕,记住教训,若有下次,朕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的语气非常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但这些久在朝堂的大臣,能听出一些隐约的严肃之意来。
北燕使臣更是连忙拱手称是。态度非常好,但是这一回,皇帝的脸色并没有缓和。
君恒见场上的状况跟陈老猜测得一模一样,心中暗喜,顺着皇帝的话,对北燕又敲打了几句。
皇帝让人退下,独留下了君恒,说是明日太后寿辰,今日一起在皇后宫中用个午膳。
君恒自然欣然答应。
众人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往宫外而去。
在宫门口,耶律荆等着君逸出来,当着众大臣的面,对君逸说了几句好话,君逸不咸不淡的应了下来,并没有太过热拢,便往逸王府而去。
宫门口,耶律荆皱起眉头,显然是对君逸的态度不满,往一旁潘仃身边凑了凑,低声道:
“刚刚在大殿上,你我都已经道过歉了,为何还到门口等着做这一出,他又并不领情。”
潘仃看着君逸的马车远去,回答道:
“太子,我们并不是要他领情,而是做给周皇看的,前面那么多步都走了,不在乎这最后一步。”
耶律荆哼了一声,“走吧,咱们回去,累了半天了,早就饿了。”
他侧过头,见潘仃没有动,头微微垂着,不知在沉思什么,开口问道:“怎么了?”
潘仃收回目光,“今天的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耶律荆四周看了一眼,见着没人,说道:“不对劲也是他们去想,反正对于我们来说,什么实质性的损失都没有。我们出的那些原铁,策王都会补偿给我们,至于后面恒王要的那些东西,更是一个子都不用我们出,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就是名声上有些不好听,这个我们也不在乎。
而且刚刚在大殿上,看皇帝的表情,对这个解决方案算是很满意。”
潘仃:“刚才恒王要那些东西,太子回应的太快了一些,像我们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耶律荆皱眉:“那我说错了吗?
是策王自己说的,只要是物质的东西,一口应下来就是。到时候他得买下来给逸王。
要我说,看着他大出血,我心里还挺爽快,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本太子就想看他吃鳖。”
刚刚他可是看到君策的表情了,想到君策那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神情,耶律荆都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起来。
想来恒王开口,那些铺子不会便宜。但是关他们什么事,他们看热闹就好了。
“走吧走吧,不想了,让他们大周的人自己去头疼去。”
二人从宫门口离开,随后那些大臣也各自坐上马车回府。其中有一辆马车,并不起眼,但过了宫门口的大道之后,立马加快了车速,马车的方向是太师府。
与太师府的马车错开的,是策王府的马车。君策离开宫中,便马不停蹄地回了策王府。
回到策王府中,君策面色凝重,当即叫来了所有的幕僚。
众位幕僚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这样的君策心中忐忑。
这时,从小门进来一位御史,是君策的门客,刚刚看过全场,这会儿见着众人都在,当即便把刚刚勤政殿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君策瞒得严实,在场的幕僚也没有几个知道那些产业是策王府名下的,一个个听完不明所以。
“王爷,这件事可有何不妥?属下看着,就是恒王想出头,但是也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另外一人上前接话,“不过这些铺子还有宅子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知主人家好不好说话,肯不肯卖?到时候得搬出策王府的名头,才好行事。”
“对,这些产业,像汇食坊,悦来客栈这些地方都是日进斗金的大业,背后的主子非富即贵,沟通起来肯定不容易。”
“不过,这件事好就好在是在大殿上说的,陛下也发话了,这些产业的主子,说不好就是那些大臣,有了今日这一出,也不怕他们不放手。”
“到时候还可以趁机压一压价,咱们的损失也能小一些。”
“损失些小钱倒不是大事。”
“对,陛下已经发话翻篇,这件事到这里便算是渡过难关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拿这件事说事,咱们算是摘除了一个大麻烦。”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只是他们想不明白,从目前看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明明都只有好处,但是为什么君策看起来脸色这么臭。
大家没有看到,彭幕僚的脸上却不如他们轻松,而是露出了惊恐继而忐忑的表情。
他踌躇着上前一步,看向君策:
“王爷,这……”
君策心中愤愤,猛的一拍桌子,
“下面的人怎么做事的,被人掀了个底朝天都不知道。”
随着这一声拍案,君策一声吼,屋子里都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君策。
君策面色冷峻,“那些产业,都是本王名下的。”
众人这会儿才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策有私产,大家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
若是君恒说的那些都是君策的,那么这件事,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谁也不敢说话。
君策看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
“怎么?有事了,一个个就成哑巴了,你们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屋子里愈发安静,君策心中更气,就在他要发火之前,彭幕僚站了出来:
“王爷,事已至此,只能弃车保帅,把这件事过去再说。
这些产业攒下来确实不容易,但钱财说有也容易。咱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件事能圆满过去就已经是万幸,虽然代价是大了一些。既然收不回来,索性便体面些,别再让人找到其他把柄。
属下以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查清楚恒王是如何查到这些产业的。”
说到这一点,君策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的这些产业,在置办的时候便想了许多方法来隐藏自己。
他实在想不到,君恒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查到的。
这些消息,哪怕内部人员反叛,都不一定一查就能查到这二十家。
那君恒又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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