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成化旧事?”
“凌给事中,你指的可是成化犁廷?”
朱由检问道。
礼科给事中凌义渠躬身道:“陛下英明。”
朱由检掸了掸衣袖,“宪宗在位二十余载,所做之良事颇多,成化犁廷,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之事。”
“况且,成化犁廷,并没有犁干净,不然,如今何来的建奴。”
朱由检扫视一圈群臣,“刚刚凌给事中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都说说吧。”
兵部尚书李邦华出班奏报,“陛下,臣以为,凌给事中的话,有理。”
“李尚书,”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手指点着李邦华,“李尚书,你位列六部,身居司马,执掌兵枢,天下兵事皆系于你身,你怎可与建奴同意议和!”
李邦华连看都不看钱谦益一眼,“钱侍郎,你身在户部,自当知晓户部的艰难。”
“打仗,打仗,打的是钱,是粮。”
“之前辽东的军粮,都被抽调去赈济山东、河南两省的灾民了,再打,钱从哪来,粮从哪来?”
钱谦益却不依不饶,“李尚书,如今我大明兵锋正盛,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可你却遇事畏缩,如何当得了这个兵部尚书!”
“钱粮之事,户部都未曾说出为难二字,缘何你兵部就要畏首畏尾!”
“仗打赢了,还要答应建奴的和谈,那与前宋的檀渊之盟,有何区别!”
李邦华反问道:“钱侍郎,户部只要能供应辽东大军的军需,兵部的眼中,便没有和字,只有战字!”
“可户部,还能供应上辽东十几万大军的消耗吗?”
“如何供应不上。”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站了出来,“今年的夏税已经由运河北上,抵达京师,难不成我大明朝的夏税,还供不起辽东十几万大军不成。”
“我大明朝的夏税,自然供应的起辽东的十几万大军。”户部尚书毕自严出了班。
“只是,惠侍郎要知道,我大明朝等着夏税救命的,不止是辽东那十几万大军,山东、河南、陕西,三省的百万灾民,同样在等着夏税救命。”
“夏税自运河北上,在山东临清已经截留部分,就近赈济山东的灾民了,剩下的,还要再运到河南、陕西,留下的那点,还要供应各部的开支需求,户部,并无余粮了。”
惠世扬冷哼一声,“笑话,我大明朝的国库连余粮都没有了,那你毕景会这个户部尚书是如何当的!”
“夏税刚刚送到京师,就所剩无几,是真的用在了实处,还是出了硕鼠,你户部不该给朝堂一个交代吗?”
“惠侍郎问的好。”毕自严面无惧色,直接对上了惠世扬,“户部的每项开支,都是报请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走的都是明账,都有据可查。”
“惠侍郎既在刑部任职,位列刑部堂官,掌朝廷刑名,尽可放手去查。”
“查完了,是忠是奸,是黑是白,自然知晓,也省的宵小之徒背后谗言。”
惠世扬自然是不可能被毕自严问住,“那钱谦益钱侍郎也是户部侍郎,户部堂官,为何他说能打,而你毕尚书却说不能打呢?”
“是他钱受之虚妄,还是你毕景会推脱!”
毕自严冷冷的盯着惠世扬,“钱谦益钱侍郎是户部侍郎不假,可他是财政司侍郎,是管开支的,不是管进项的。”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窥一斑未必能知全豹,钱侍郎专注财政,无法分心其他,一时恍惚,也是在所难免。”
“惠侍郎如此关心户部,想必必然是有解决钱粮之法,若真是如此,我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倒也愿意退位让贤。”
“你……”
朱由检静静的看着下面臣子的争论,他们虽然说的是是否议和之事,但朱由检却能看得出,里面有几分党争的意味。
朝中幸存的东林党人,原来是以钱龙锡和钱谦益二人为首,可自从钱龙锡被调到南京任工部侍郎,钱谦益任户部财政司侍郎,这两个东林大佬一个被闲置,一个被捧的太高过于栈恋权位,渐渐的,东林党人便开始以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为首。
户部尚书毕自严是实干派,自然是看不上只会动嘴不会动手的惠世扬等人,钱谦益身为户部财政司侍郎,想要再进一步,便需要扳倒毕自严,而钱谦益又是东林党人,因此他们之间便有了间隙。
今日之事,便是一场交锋。
“好了!”朱由检出声制止了二人。
“朕说了,畅所欲言,但不是攻击指责,含沙射影!”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户部有没有硕鼠,刑部会去查,都察院会去查,东厂和锦衣卫也会去查。”
“可就算是要查,也得看账目查仓库,而不是在这一味地打嘴仗。”
“毕尚书在户部尽职尽责,惠侍郎在刑部也是任劳任怨,是忠非奸,朝堂上下,看的明白,朕也看的明白。”
“惠侍郎主战,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符合用兵之道,这没有错。毕尚书主和,基于国情,实事求是,乃是谋国之举,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