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苏州府,长洲县。
自从朝廷清查人口、田地的诏令颁行至各省府州县,各地官府也纷纷开始行动,但总是遭到当地士绅的阻拦。
可清查人口、田地是朝廷的国策,虽有阻拦,但上面压的紧,各地官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小农小户的田地,他们人单势孤,倒是不敢说什么。但仍有大胆之人,向官府喊话,有本事去丈量大户人家的田地啊,跟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使劲算什么能耐。
长洲县衙的人也都知道这人说的话没错,可大户人家的田地,哪是那么好丈量的。
人家派着人在田地间头守着呢,县衙的人一来,立刻就有人去报信。
长洲县也知道大户人家田地不好丈量,但是你也不能不丈量大户的田地呀。所以,负责民政的县丞李有道,便亲自带人丈量大户的田地,但每次都被人阻止。
这一次,在知县耿章光的坚决态度之下,县丞李有道顿觉压力,总结经验教训,带足了人手,准备大干一场。
不过,情况并没有好转,县衙农业科的人刚刚开始测量,人家立刻就派人来阻拦了。
一群家丁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地吗,就敢在这胡闹!”
“快走,快走。”
长洲县衙的人来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回来,都被这帮人阻拦,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火呢。
“管你是谁的地,我们是县衙的人,是来丈量田地,你们快点让开。”
“这可是冯老爷家的田地,你们也敢在这撒野,快走,快走。”
一方要丈量田地,一方拦着不让,双方就这么吵闹起来了。
长洲县丞李有道,就在田间的小路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
长洲县衙农业科典吏王典吏,气喘吁吁的来到李有道的面前,“二老爷,别提了,这活没法干。”
“哪回来,他们都这么拦着,没一回消停的,这田地压根就丈量不下去。”
李有道不紧不慢,“丈量不下去,那咱们就回去吧。”
“回去?”王典吏很是不解,“二老爷,咱们这回出来,知县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咱们要是就这么回去,知县大人那怕是没办法交代。”
李有道不以为意,“我在这长洲县任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王典吏虽然也是新近才从福建调来的,但你之前也是胥吏,对于这些士绅地主,应该有所了解。”
“人家是坐地户,咱们都是外来人,不靠他们,咱们是什么都做不了。”
“知县大人是两榜进士出身,心气高,不了解情况,你说,真要是和那些大户人家对着干,难受的还不是咱们。”
“先回去吧,不然照这样子下去,恐怕得动手了,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按照那群士绅的德行,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王典吏一听这话,你县丞都这么说了,那我还充那个大头的干嘛呀,“那就听二老爷的。”
他走到还在争执的人群前,冲着农业科的人喊道:“走,走,咱们走。”
待回到长洲县衙,知县耿章光就坐在大堂之内等着他们呢。
二人朝着耿章光躬身施礼,“见过堂尊。”
耿章光见他们两个这么快就回来了,就知道又是无功而返,“这么早回来,该不会是又让人给撵回来的吧。”
李有道略显尴尬,“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堂尊。”
耿章光看向李有道,“不是瞒不过,是预料之中。”
“自朝廷清查田亩的公文行至长洲县,县衙派人去清查田亩的人,这已经是第五次被人撵回来吧。”
县丞李有道和王典吏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低下了头。
“都说事不过三,可是这三,是一个三不是两个三。”耿章光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来人。”
一名衙役应声快跑了进来,躬身道:“在。”
“去把治安科、刑狱科的人都叫过来。”
“是。”
很快,治安科的严典吏,刑狱科的谢典吏就赶来了大堂,“见过堂尊。”
耿章光颔首示意,以作回应。
“做事情,很难一帆风顺,不就是有刁奴阻拦嘛,清查田亩是国策,谁阻拦,就抓谁。”
“严典吏,你带着治安科的人,跟着李县丞去清查田亩,谁阻拦,就一个字,抓。”
“谢典吏,你刑狱科把大牢准备好了,说不定你刑狱科的大牢很快就能满了。”
“李县丞,按照朝廷最新官制,民政,是由你负责的。”
“王典吏,你之前是福建延平府的胥吏,蒙陛下恩典,废除贱籍,并令天下选派能吏、老吏为官,你王典吏如今才能成为朝廷命官。”
“这次,还是从城东开始,李县丞,你带着农业科和治安科的人去,再去丈量田地。”
“刑狱科的大牢已经准备好了,本官允许你抓人,若是这一次再让人撵回来,大牢已经打开了,不能空着,那你们就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