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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舱内陈谱全神贯注地操着船,脸色再也没有了白日的轻松,老黄一张沧桑黝黑的脸上同样紧张万分,小心地帮助陈谱修正着航向,但他眼力不及陈谱,因此承受巨大压力的还是这位船老大。
“臭小子,不是安排你熄灭全部灯光吗?”弹丸的着点比昨天更加精确,陈谱终于找到了原因,不由气得火冒三丈。
谷雨定睛细看:“这...”他将钢刀别在腰间:“交给我了。”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老黄嚷道:“小心点。”
陈谱气道:“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往哪儿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岔路口。
老黄仔细分辨着,但四周一片黑暗,他迟迟做不出判断,眼看官船向两条河道交汇处的浅滩冲去,陈谱急道:“老黄!”不论是搁浅还是走岔了路,对这一船的男女老少都是灭顶之灾。
轰!
炮弹在离船身不远的水面上炸开,河水扬起,如一堵墙向谷雨袭来,谷雨停下脚步躲起身子,那道水墙呼啸着涌向谷雨,强烈的冲击让谷雨头昏脑涨,不由地发出一声呻吟,他牢牢地抱住护栏,不敢撒手,待那水墙退去才慢吞吞站起身来。
船尾的气死风灯挂在桅杆上,这原本是为船上的船工和旅客提供便利的,如今却成了招魂幡。
而距离船尾大约二十余丈的水面,一艘巨大的战船铆足马力紧追不舍,船头高耸,足有四五层那么高,甲板上火炮的影子若隐若现,白天看杀气十足,晚上看更显神秘。
谷雨顾不上多想,加快了脚步,还没等他靠近船尾,斜刺里一条人影自对面的掩体冲出,借着微弱的光线依稀能看清对方瘦削的身形和稚嫩的脸庞,惊叫出声:“彭宇,你不要命了,给我回去!”
彭宇浑身湿淋淋,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看清了对面的谷雨:“我的疏漏,我来解决!”
“不用了,我去!”谷雨向他猛挥手,示意他回舱。
没想到彭宇还挺犟:“我的事不用你管!”脚步不停,那桅杆足足有两人高,彭宇跑到切近,嗨地一声大叫,脚底较力猛地一蹬,身子腾空而起,像猴子一般窜了几窜,窜到杆顶将那气死风灯扯了下来。
谷雨笑道:“好小子...”
话音未落,只见战船之上火光一闪,随即是震天价的响声。半空中一个黑色的弹丸拖曳着火光径直向船尾而来。
谷雨惊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向彭宇跑去:“快下来!”
彭宇手里拎着气死风灯,两脚勾在杆上,嘴角还挂着笑,谷雨的惊慌让他意识到不妙,他霍地回过头去,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驾驶舱中陈谱气急败坏地道:“老黄,往哪边走?!”
老黄终于找到了他的坐标:“往东去兖州,往西去曲阜,右满舵右满舵!”此时距离那浅滩只有咫尺之遥,呼吸之间便要撞个满怀。
“得令,右满舵!”陈谱大手一划,船身出现了巨大的倾角,没有来得及固定的货柜全数被甩非,前舱中响起大呼小叫,老黄站立不稳,身子趔趔趄趄,陈谱将他一把攥住:“小心了!”
轰!
一声炮响,官船的船头忽地窜了起来,整个船身仿佛被抛到空中了一般,更为可怕的是此时船身仍处于倾斜之中,船上的每个人经历了他们人生中最压抑的呼吸,随后船身重重地落在了水面上,舱内的人被抛到天花板,随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舵轮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动,仿佛有千钧重,陈谱的两手攥出了青筋,老黄好容易喘口气,鼻子动了动:“什么味儿?”
陈谱面沉似水:“糊味,我们恐怕被炮弹击中了。”
老黄一惊,慌忙冲出了驾驶舱,只见船尾的位置火光四起,浓烟滚滚,令老黄心惊胆战的是左船尾已被炸得露出了一个四尺见方的大洞,他颤抖着嗓音向陈谱道:“我们...我们中炮了!”
“那还不去救火。”陈谱顿了顿又道:“看到谷雨了吗?”
老黄一拍额头:“哎哟,倒把这孩子忘了!”伸长脖子看去,浓烟之中哪里能看到人影?
而浓烟之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却慢慢掩上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老黄一屁股坐下来:“敌人追上来了。”
陈谱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水面,对于身后的战船视而不见,此时实已到千钧一发,无论是被后面的战船追上来碾碎,还是再中一炮,这一船人的性命便交待在这里,为今之计只有跑,尽快地跑。
船尾的浓烟之中,彭宇的身体已被摔到了船外,衣领子被谷雨牢牢抓着,水花跃起将他的后背迅速打湿,他摇晃着脑袋,那呛人的浓烟却非常不识趣地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孔里钻。
一颗炮弹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水面上响起,彭宇吓得浑身一抖,带着哭腔道:“谷雨,你可别撒手!咳咳!”
谷雨一手拽着他,一手死死抓住船舷,用劲全身力气将彭宇向上带。
轰!又是一颗炮弹袭来,官船猛地转变方向,谷雨被晃得一个趔趄,手中的彭宇差点脱手而飞,彭宇吓得哇哇大叫:“老陈在搞什么鬼?”
“你若是老陈,会老老实实等着挨炮弹吗?”谷雨费力地道:“别说话了,抓住我的手臂!咳咳!”
彭宇伸出手,抓住了谷雨的膀子,谷雨大喝一声:“起!”铆足了气力,将彭宇拽了上来。
彭宇连滚带爬好容易爬上了床,两腿酸软,全身无力,好似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呀,你流血了!”
谷雨的手臂上鲜血直流,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快,灭火!”
浓烟让彭宇几乎睁不开眼,他捂着口鼻:“水桶早备下了,跟我走,我知道水桶在哪!”说罢撒腿便跑,又是一个炮弹落了下来,炸起的河水一窝蜂地冲上了官船,彭宇一个触手不及,被冲倒在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河水退去,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向船下卷去,彭宇吓坏了,手脚并用强自挣扎。
谷雨合身压在他的身上,两腿抵在船帮上,河水褪去,彭宇恶狠狠地道:“老子偏不去喂鱼!”站起身来向水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