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读给你听!”曾国藩道,“4.岁以上的妇女,有的被拉进居室强暴,有的甚至拉进营房里面被糟蹋。还有的甚至被卖给了人贩子,有的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被士兵强奸,哀嚎之声不忍闻。可有此事?我不是写了多封信告诫你吗,南京的地位和影响力,远远大于安庆。千万不可像攻破安庆城那样,肆无忌惮大开杀戒,你难道没有约束手下吗?”
曾国荃默然不语,随后避开曾国藩的目光道,“我怎么会没有约束呢?在破城之前,我己开过两次会,提醒过刘先贵、萧浮泗他们,要悠着点,不要太过分。可是你也知道,他们手下那帮人,自由散漫习惯了,虽然打了招呼,也不过是耳边风罢了。况且你也知道,一攻进城里,队伍就乱了,根据招呼不住了。”
“你知道吗?这些被强奸的妇女中,有的是长毛家属,更多还是城内居民,有些是我们的同盟,是反对长毛的绅士、知识分子的妻女,也被糟蹋了?沅浦了,你做感想啊?”曾国藩说得真是有些痛心疾首了。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湘军,己经有一年没有发军饷了,将士们没收入,还要冒死打仗。”曾国荃辩解道,“我如果不同意他们进城来去抢东西,那你觉得能激发起他们的战斗力吗,能够打下南京城吗?”
这是两兄弟经常争论的话题,永远无法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这其实很像今天给一个老年重病人动大手术一样,如果不动手术,保守治疗,那病灶永远都在,还得长期吃药,承受痛苦。但是如果动手术,则是或许摘除病灶的过程中,病人本来身体素质就很差,导致其他疾病爆发或是器官衰竭而亡。
“但是你知道吗,毁灭一座南京城或许只要几天时间,但是要重建一座南京城,恢复到战前的样子,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曾国藩摇摇头道,“更关键的是民心如水,一旦丧失了民心,要想再重新捡起来,就难了。”
“大哥,我不懂什么重建不重建的。”曾国荃道,“我只知道,朝廷要我占领南京,消灭长毛,我做到了。什么重建,不重建,以后到底派谁来,我管不着。”
“沅弟啊,沅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曾国藩重重叹了口气,在他心目中,不因占领了长毛的首都南京而有半点欢喜,心里更是充满了忧虑。湘军如今己朝廷的“根中钉,肉中刺”,沅弟不仅没有收殓半分,进城之后,还一路烧杀抢掠。这肯定会成为朝廷中,那些御史言官口诛笔伐的对象。这肯定会加快和加大朝廷对湘珲的裁撤力度和速度。
见两人的话题无法再谈下去,曾国藩只好主动变换话题道,“好了,沅弟,既然屠城的事情,己经发生了。这几天,将士们该抢的钱,也抢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收手了。赶紧下令,维持好城里的秩序吧。我估计,朝廷派的钦差或是御史就要来了,咱们就等着被人弹劾吧?”
“我看谁敢弹劾咱们?”曾国荃的豹眼一睁道,“我手上有十几万湘军,一声令下,地皮都要抖三抖。”
“不要再说这些了!”曾国藩怒道,“要想保住咱们头上的顶戴,要想咱们家族不遭大难,听大哥的。你史书还读得少吗,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是怎么收拾那些功臣的,你还听得少吗?”
“大哥,所以我说,不要鸟什么朝廷,咱们现在要有人有人,要枪有枪。”曾国荃道,“只要你一声令下,上海的李鸿章、福建的左宗棠,肯定会追随你。”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你这是以下犯上。”曾国藩道,“我只希望,咱们老老实实做好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打仗了,天下早点太平,好好发展下国家的经济,让老百姓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说这些话时,曾国荃突然发现大哥两边的鬓角己经斑白,额头的鱼尾纹十分明显,眼角的皱纹也格外突出。与十年前,还在办团练的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十年的艰苦岁月,戎马生活,大哥是饱受了各种磨难、委屈,的确老了,曾国荃突然有些心疼。
他控制不住握住了曾国藩的手道,言语中也有些哽咽,“大哥,你什么都不说了,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