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当掌门的难道都有这份本事？”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万和看着灵鼔山掌门，好像看到了当年的白老鬼。

“大家都知道，天启帝的身体有些问题。”

灵鼔山掌门沉声道。

他歉意地对着万和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点头，万和对他的话立刻起了兴趣。

天启帝身体出问题了？

怪不得世家作乱，黄天道造反。

“但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解决子嗣问题的方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

灵鼔山掌门这句话一出，长老们再次哗然。

“不可能吧！？”

“这事儿哪儿有这么容易解决！？”

“天启帝要是能生出儿子，还有燕王什么事儿！？”

态度很一致，都是不信。

“天启帝没有儿子？”

万和神色古怪。

要不是有灵鼔山这群长老现成的例子在前，他就笑出声了。

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坐在龙椅上那位生不出儿子。

别说那些本来就高高在上的世家。

换成他万大长老也一样要动心思。

继承人是王朝稳定的重要条件。

看来，黄天道造反只是个开始。

纵然被万屠跟万老头强势镇压下去……

好吧，功劳大部分都是荒神的。

将来也不断会有别的小动作挑衅天启帝的权威。

谁让他是个……

“他说的是真的？”

万和悄声问身边的宋慈跟周明骏。

“这种话你也信？”

周明骏诧异地反问万和。

万和嘿嘿一笑，不做声了。

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为什么不信？

倒是周明骏不敢说自家最大上司的坏话，看起来才不可信。

“大逆不道！”

宋慈的黑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就凭他这句话，就该诛灭九族！”

“拉倒吧。”万和看不惯他这种人后还忠心耿耿的样子。

明显是知道灵鼔山掌门在为他们解围。宋慈的声音很小。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背后议论的人多的是，不差这一句了。”

灵鼔山掌门还在继续胡说八……

哦不，为万和他们辩解。

“天启帝灵丹炼成之后，就想到了我们灵鼔山。”

长老们互相看了看，忽然一个个开始大声咳嗽。

灵鼔山掌门这么说，就代表天启帝早就知道了灵鼔山的状况。

那么朝廷早就知道了，经手情报的人早就知道了。

那么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灵鼔山的秘密？

亏他们一直还以为这事关起门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看着长老们作态，灵鼔山掌门不屑地嗤了一声。

这些老东西都不似他坦荡？

“于是就有了这位……公子日夜兼程赶来灵鼔山，为我们带来了丹方。”

“呃，公子贵姓？”

他这才想起来万和连名都没有报过。

当时自己通名的时候万和没有反应他还暗骂这家伙嚣张来着。

“万。”

万和惜字如金，抱着胳膊看灵鼔山掌门表演。

“哦，万公子。”

灵鼔山掌门点点头，觉得这个姓有些耳熟。

应该只是巧合吧？

“我不是质疑啊。”

先前拉住那个高大威猛老者的女长老站了出来。

她眉眼弯弯，一看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爱笑的美人。

可惜现在表情僵硬，破坏了那份柔和。

首先出声摆明自己不是不信灵鼔山掌门。她才淡淡出声:“能治好天启帝的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总不可能也服用了枯骨丹吧！”

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天生的生理问题跟他们这种后天服药诞生的症状，南辕北辙。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灵鼔山掌门不以为然。

症状不一样，但最终目的是一样的。

“朝廷里面，人才数不胜数。”

“他们都说行了，你总不会觉得自己比他们还懂吧？”

这些话不祥不尽，因此也难以反驳。

“我相信在枯骨丹的问题上我更有发言权。”

路长老沉默片刻。不软不硬地顶了灵鼔山掌门一句。退下了。

“这么说，曲长老是先行为我们试药死

“了？”

先前琢磨着有没有好处的那位长老也发话了，语气嘲讽。

曲姓老妇肚子上那么大一个洞呢。

难道是药不对症不舍得浪费？

编，继续编！

“这药不需要试。”

灵鼔山掌门摇摇头。

药在哪儿还没影呢，怎么试？

毕竟万和没说带没带，也没说有几颗。

数量如果太少，紧着他这个掌门先用合情合理。

“只要材料齐备，万公子就能开炉炼丹。”

必须还没炼出来。

方便稍后他跟万和暗中交易。

少了自己用，多了就跟长老们皆大欢喜。

至于万和会不会炼丹……

那不重要，做个样子就行了。

“那曲长老的死是怎么回事？”

有长老忍不住这猜谜一样转来转去了。

说是为了他们，结果不是试药。

用不成是为了他们从朝廷来人身上硬抢结果被反杀了？

那还是得报仇！

灵鼔山掌门态度这么笃定，大多人已经开始对解药的事半信半疑。

他们的思绪不自觉地开始绕着这个转。

毕竟，枯骨丹的后遗症都是灵鼔山弟子几百年的心魔了。

“万公子亲自检验之后，发现我们灵鼔山跟天启帝的情况确实有所不同。”

灵鼔山掌门表情悲痛。

长老们的心下意识一紧。

“哪里不同？”

就连高大威猛的老者都忍不住出声询问。

“要想成功医治好我们，还需要一味药引。”

灵鼔山掌门仰天长叹一声，眼睛不经意地往曲姓老妇破开的肚腹看了看。

“老夫忝为本派掌门三十载，本想舍了这具皮囊为本门做点贡献，奈何曲长老奋不顾身……”

高大威猛的老者心中一动，大步走向地上的尸体。

他顾不得避嫌，伸手进去摸索一阵。

“没了！”

老者脸色一变，戒惧地看向万和。

“没错，这药引就是我们体内的灵核。”

灵鼔山掌门沉声道。

反正收殓的时候长老们也会发现，不如他先说出来。

“药引就是灵核！？”

长老们齐齐后退了一步。

有剑的拔剑，没剑的扭头寻找武器。

长期服用枯骨丹形成的灵核，就是他们的生命。

“岂不闻毒蛇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灵鼔山掌门负手而立，浑身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要医治枯骨丹造成的后患，就需要长期服用枯骨丹产生的灵核。”

“有什么不对吗？”

没毛病。

万和暗暗给他翘了个大拇指。

短短时间，就把他杀人的事儿编的合情合理，这厮也是个人才。

就是……

杀人取药，他万大长老的人品有这么差吗？

“需要多少药引？”

相貌秀美的路长老面庞都有些扭曲。

如果救一人需要杀一人，她宁可没有这解药。

反正她是女人影响不大。

而且……

死的为什么偏偏是同为女性的曲长老？

莫非这药引得用女子灵核？

“路师妹莫慌。”

灵鼔山掌门没想到自己几句话把小师妹吓成这个样子，赶紧换了个比较亲切的称呼。

吓坏了都是他金大掌门的损失。

“只需要一枚即可。”

他竖起了一根指头，转头问万和:“对吧，万公子？”

解药本来就没有这所谓的药引，所以一枚已经足够。

万和发现自己可能上当了。

灵鼔山掌门一通操作，确实即将让他摆脱大杀一场的处境。

但闹到最后他就得给这老头炼丹了。

“是。”

万和叹息着回答。

“一枚灵核就可以作为药引炼出我们所有人的解药……”

“曲师妹是为了这个才自愿牺牲的……”

“我的两房老婆终于不再是摆设了？”

凝重的声音当中混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这位喜形于色的长老哈哈大笑之后又觉得不对:“老子要换新人！”

……

“这就是名门大派的德行？”

周明骏惊的合不拢嘴。

曲姓老妇的尸体还凄惨地躺在地上。

可这些气势汹汹要给她报仇的长老，却突然转了方向。

“曲师妹高义！”

“我要好好给曲师妹上一注香！”

“从此以后，曲师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必然不辞辛苦给她养大！”

“她没孩子？你们可听见了啊，不是我不讲义气，是她没有。”

一个个都在没口子地夸奖曲姓老妇，却对凶手万和看也不看。

先前最冲动的高大威猛老者都不自在地避开了万和视线。

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视了，取灵核做药引为什么还要扭断曲姓老妇的脖子。

灵鼔山掌门大概会给出万和仁慈，不忍心她多受苦的答案？

这难不倒他。

“你出帝都少，别的门派不是这个样子。”

当然，大多好点也有限就是了。

宋慈微微摇了摇头，浑身松懈下来。

打不起来了。

“对。”

万和赞同地点点头。

上山之前，他没想到灵鼔山是这样一个奇葩门派。

人的身体上有了点毛病，通常心理上就会产生点毛病。

性格难免扭曲一点。

“来人啊！”

事情平定，灵鼔山掌门没好气地开始唤人。

几个弟子硬着头皮畏畏缩缩过来，就被他踢了一脚。

“还不赶紧把尸体收拾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长老们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一个个光顾着遮掩地盯着万和了。

“等等，人要埋在哪儿？”

万和看着尸体被几个灵鼔山弟子匆匆抬走，若有所思地问。

“埋？”

灵鼔山掌门白胖的脸挤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本门历来都是天葬，尸体扔到灵镜台底下就可以了。”

他似乎是想吓一吓万和:“万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那白骨成山的景象，不是一句胆子大就可以免疫的。

“野蛮！愚昧！”

周明骏忍不住鄙夷地道。

南荒才有天葬的风气。

大炎讲究入土为安。

随后他肋骨上就挨了宋慈不露声色的一拳。

刚刚才不用杀下山去，要是因为这家伙嘴快又惹出事来，岂不冤枉。

“好啊，去看看。”

万和出人意料地答应了灵鼔山掌门的提议。

独眼人东门毫不意外。

自己碰到这杀神都是在什么地方？

诡域，地牢，坟地。

还有什么地方他不敢去？

没打起来东门很遗憾。

这些都是暗中图谋自家老祖宗的坏人呐！

那只通红的独眼在灵鼔山掌门后心瞄过来瞄过去，琢磨着要不要再次下手。

灵鼔山掌门寒毛直竖。

这才想起还有个未来的苦主忘了安抚。

“别瞅啦！”

他是真不敢让这个独眼人继续瞅下去。

一句你瞅啥换来的可能就是致命一击。

“我既然决定跟你们慎行司合作，那肯定不会再搭理燕王了。”

跟在后面的长老们齐齐点头。

天启帝要是能生儿子，还有燕王什么事？

他们放着送上门的现成大腿不抱，反而去烧燕王的冷灶，除非脑子也被枯骨丹烧坏了。

“不过，如果朝廷要我们帮助北境妖王对付燕王也不成。”

灵鼔山掌门犹豫了一下又道。

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对付燕王他其实没什么心理负担。

反正有朝廷背书。

但帮助北境妖王……

跟妖魔鬼怪厮杀了上千年的灵鼔山很难转过这个弯。

宋慈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底线。

但现在不重要。

趁着灵鼔山掌门跟独眼人东门说话，他聚音成丝，在万和耳朵里悄悄道:“他们要的那个什么解药，你有吗？”

万和不知道在沉思什么，闻言摇了摇头。

“没有！？”

宋慈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要慌，稳住他们，等下了山一切都好说。”

要是这些人还敢纠缠，下山以后一纸调令召集数万大军把灵鼔山封个几年。

“但我能炼制啊。”

万和不明白宋慈纠结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先前他没打算给灵鼔山炼制解药是因为懒。

现在能省下好大麻烦，他也不介意出手。

反正七情丹只是主药现在不好找，炼制起来容易的很。

灵鼔山祖师没有传下解药的方子，可能也是因为知道以后就找不到主药了。

“能炼！？”

宋慈表情不多的黑脸听到这句也不免动容。

半晌之后，他感叹一声:“不愧是他老人家。”

自己对灵鼔山的情报一无所知，万人王却连对方致命弱点都找到了。

不但如此还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万和莫名其妙地看着宋慈一脸钦佩地在那长吁短叹。

不明白怎么又跟万老头扯上关系了。

灵鼔山掌门安抚好独眼人东门，很快又回来亲自为万和引路。

那看起来稍微肥胖的身躯迅捷灵活。

通往灵镜台的路越来越陡峭。

渐渐延伸到山峰顶端，越来越远离灵鼔山的亭台楼阁。

万和脚下有淡淡的云雾弥漫。

回首看灵鼔山的山门，有种在云端里看过去的错觉。

要是灵鼔山的人在这里动手……

宋慈跟周明骏又紧张起来。

灵鼔山掌门恍如不觉。

他健步如飞，一边走一边爽朗地笑:“既然是天葬，总得离居住的地方远一些，你们懂的。”

“那是什么？”

万和指了指云雾遮掩中一片小小的平地。

那里似乎有一个个小土堆。

“那是本派早些时候的墓地。”

灵鼔山掌门头也不回地道:“其实本门最早也是土葬的，直到……”

“数百年前的那场大乱，对吧？”

万和转过头笑笑接口。

灵鼔山掌门眼睛瞪的溜圆:“不愧是慎行司。佩服，佩服！”

自己家几百年前的事，对方如数家珍。

他一口一个慎行司，万和也懒得纠正他。

“确实是那次大乱之后才开始天葬……”

灵鼔山掌门说那次他们丢了镇派的惊魂鼓。

“那么，我还知道你们是从那次之后才开始服用枯骨丹。”

卧槽！

灵鼔山掌门险些出了声。

“此话怎讲？”

他掩饰地按了按嘴巴。

墓地的事还能说是寻常，枯骨丹却就是机密了。

这么从别人口中说出是真的不爽。

“猜的。”

万和笑笑。

灵气消失，灵鼔山弟子的实力自然也一天天削弱。

直到有一天，他们护不住自家这天下闻名的法宝。

灵鼔山大乱，丢了惊魂鼓，所以当代掌门痛定思痛让门人开始服用枯骨丹，从另一个角度增强实力。

这样推断下来合情合理。

“但灵鼔山掌门根本不在乎惊魂鼓就不大正常。”

哪儿有为了一样东西付出这么大代价最后却不在乎东西本身的。

“而且，增强实力也不见得非得用枯骨丹。”

这些传承下来的曾经修仙宗门，应该有的是选择。

“如果不是那一代的掌门心理有问题，要拖着整个门派陪葬，就只能是那个了……”

“你心情很好？”

灵鼔山掌门奇怪地看着万和。

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要领着他去的是什么地方，他简直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伴着心上人在郊游。

“到了。”

万和却不答话。

他疾走几步，越过灵鼔山掌门。

前方是一片光滑如镜的石壁。

上面云雾缭绕，像罩了一层轻纱。

在万和站着的石台跟石壁中间，是一个三四丈宽的断崖。

从顶上往下看，全部都是颜色枯黄的人骨。

这些骨头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淡黄纹络，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像触须一样不断地在周围挥舞。

山上无处不在的雾气，在这块断崖中丝毫不剩。

“别看它们现在老实的很，放到山下可是会吃人的。”

灵鼔山掌门低头看下去，面色沉重，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