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一整个阶层,还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食肉阶层。
他们之间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平日里明争暗斗,遇到危险时却异常团结。
诸葛恪在江东混了这么久,对各家关系自然了如指掌,进入吴县没有耽搁,目标明确直奔朱家府邸。
四大家族朱家为首,更重要的是朱家有位年过八十的老人瑞,名叫朱茂,是家主朱桓的三叔公。
朱茂年事已高平时很少过问族中之事,但遇到涉及族中安危这样的大事时,族人还是喜欢请他出来做主。
主要是家主朱桓不在,其他人意见不同拿不定主意,只能请他出来拍板。
诸葛恪赶到发现,吴县排的上号的士族全在朱家,大厅里聚集了近百人,不用问也知道是为谁而来。
诸葛恪走到大厅中央,朝坐在上首的朱茂行礼拜道:“晚辈诸葛元逊拜见三叔公。”
朱茂打量了他片刻笑道:“老夫所料不错的话元逊是为冠军侯的事来的吧,听说你被冠军侯打劫了?”
老不死的,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诸葛恪讪笑一声不答反问道:“麋龙正在赶来吴县的路上,三叔公肯定也想好了应对之策,晚辈能先听听吗?”
“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呐。”朱茂笑骂道:“现在大家分为两派,一派主张集结兵马与麋龙干到底,一派主张将粮食财物存往报恩寺暂避锋芒,等马良刺史到任后再做定夺,元逊你倾向哪派啊?”
诸葛恪目光从厅中众人身上逐一扫过,很快便发现反抗派的人数远少于投降派,这可与他的想法不符,思忖片刻开口笑道:“看来三叔公已经知道麋龙去报恩寺上香的事了?”
朱茂答非所问道:“慧远来了,说愿意将保管费下调两成,大家都很心动。”
诸葛恪急了,连忙说道:“三叔公,晚辈认为此事不妥,麋龙早不礼佛晚不上香,偏偏在抢劫之后上香,还将抢来的粮草存在了报恩寺,这事怎么看都像是在请君入瓮啊,等咱们将粮食存进去,他立马派人打劫报恩寺,连运输都省了。”
朱茂笑问道:“这么说元逊是准备反抗了?”
“当然!”诸葛恪说道:“麋龙只带了一万大军回来,这些人既要往濡须口运粮,又要看守庄园内的粮,能随麋龙一起行动的人并没有多少。”
“晚辈已经打探清楚,此次随麋龙前来吴县的只有五千人,各大士族凑一凑,还是能抵抗的。”
朱茂笑道:“诸葛公子请回吧,看来咱们不是一路人。”
什么,这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诸葛恪顿时急了,吴郡士族不帮忙的话他拿什么抵抗麋龙,闻言立刻说道:“为什么啊三叔公,难道你看不出来麋龙跟慧远是一丘之貉吗?”
“难道你看不出来麋龙在故意放慢行军速度,为的就是让大伙将粮食存进报恩寺,好方便他打劫吗?”
“难道你就甘心士族积攒多年的财富被麋龙洗劫一空吗?”
“老夫当然不甘心。”朱茂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悲哀的说道:“可不甘心能有什么办法,你让老夫拿什么抵抗麋龙?”
“他身边是只有五千兵力,各家凑点对付这五千人没问题,但是对付不了麋龙啊,麋龙是谁,那是当世冠军侯。”
“冠军侯的战绩是有目共睹的,贺齐步骘,吕岱张辽,哪个不是百战名将,张辽更是凭借八百人在逍遥津封了神,结果呢,遇到兵力远不如他的麋龙不照样当了俘虏?”
“让老夫对付冠军侯,你太看得起老夫了,老夫就算凑出五万人,也不敢说稳胜冠军侯这五千人呢,况且士族联军在资西全军覆没,哪还有兵?”
“退一万步讲,就算侥幸把麋龙这五千人打败了又能怎样,他在濡须口可还有数万大军呢,完全可以调回来,到时重兵云集,士族可就彻底没活路了。”
诸葛恪不甘的说道:“可就这样放任麋龙猖狂,三叔公不觉得太憋屈了吗?”
“憋屈总比死了强!”朱茂说道:“我何尝不知麋龙拜佛是在请君入瓮,可有什么办法,保钱财就保不住性命啊。”
“黄巾爆发以来江东士族屡遭打击,先被孙策杀的人头滚滚,陆家当时多么辉煌的一个家族,现在呢,剩陆逊一支了。”
“接着爆发了赤壁之战,又濡须口之战,逍遥津之战,襄樊之战,夷陵之战,资西之战,哪场大战不是士族用命填的?”
“尤其是资西之战,三万联军被麋龙全部俘虏,江东士族二百多名精心培养的子弟跟张温一同战死,各大士族已经伤筋动骨了,再折腾下去会被灭族的,你明白吗元逊。”
“现在大局已定,冠军侯又是个讲规矩的人,只要粮食不伤人,咱们就如麋龙的愿,老老实实等着汉中王过来接收吧,别折腾了,折腾不起了。”
“粮食就给冠军侯吧,只要庄园和土地还在,咱们迟早能恢复过来。”
诸葛恪不甘的说道:“那要是麋龙在江东打土豪分田地呢?”
朱茂猛的抬头,眼中射出两道犀利的光芒,恶狠狠的说道:“他敢这样做,老夫就算死也要溅他一身血。”
做人做事永远别碰对方的核心利益,若是碰了,再懦弱的人也会跟你拼命的。
土地就是士族的核心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