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97)
跟毛斌说话,口里留的绝对不止三分。桐桐是只听,不露一点意思出去。毛斌呢,就说农场:“那些年专给糖厂送甜菜,农场最后经营不下去,跟糖厂有直接的关系。”是说除了散户,这种公对公的,怕是还有欠账。“农场拿不到钱,职工发不了工资。那些年,种子、肥料可都是从农资部门赊账赊来的,给人家打的也是白条。”桐桐:“……”不用问,农资部门从种子公司和化肥厂拿货,给人家打的也是白条。于是,连锁反应,一环不通,环环不通,成了死账。这都不是三角账,这是三角套三角,卡死了。桐桐该怎么说呢?农场的经营本身没问题吗?明知道不给钱了,你还不调整经营方向,为啥呢?不就是这么着最省心吗?觉得糖厂再如何,都有政府托底。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为啥农场这么经营呢?因为计划经济就是那个样子,我的任务就是给糖厂种植甜菜,这是我的任务呀!一直这样,几十年都是这样,转变不过来。一路上,桐桐都只听不说,就是说话,也是附和两声,一句别的都没有。毛斌说的嘴不停,田新阳看了他好几次,他还自顾自的说他的。田新阳看了看外面,然后问说:“这里离车站不远吧?”四爷应了一声,“前面就是车站。”“我也没坐过晚班车……晚班车几点?”田新阳一边朝外看,一边问。“八点半吧!”末班车是八点半。近郊的区县,半个小时一趟。田新阳就说毛斌:“那个……要不你坐车回吧!”啊?“走得急,我不记得我关没关牲口圈的门……”田新阳从兜里摸钱,递给十块,“别家里没人再把牲口丢了。”“关门了!我记得你去关了……”“我上了个茅房,出来……怕不是忘了。”田新阳把钱塞过去,“记得再喂一次,晚上十点再喂一次猪……”四爷把车停在车站门口,正有客车从车站里开出来,开的特别慢,售票员站在车门处,拉着扶手探出半个身子问,“农场方向——农场方向——还有没有人走……”四爷摁了一下喇叭,摇下车窗,“有!有!”毛斌只得接了钱下车,那边急着叫了:“快!快!都等着呢……”才一上去,车就走了。田新阳转过头来,“现在这客车都是承包到个人了?”“嗯呢!半个小时一趟,这辆车多抢一个人,下一趟车就少拉一个人。”“就说呢,上人都不停。”田新阳把话题自然的岔开,开始问四爷:“小晔在哪实习呢?”“外贸部门。”“以后你们俩得在一个单位吧?”“看情况。”几句闲话的工夫,把她送到了毛晶家。临下车了,田新阳才说:“咱家的甜菜不值几个钱,要不要这个钱都行,别为了这个事问人家……怪麻烦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嗳!”桐桐应着,“您回吧!等周末了,我带您跟我妈咱去小吃城。”行!走吧。可这事哪能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回家吃个饭的工夫,值班的顾晨打了电话过来,“咱大门口又被债主围满了。”“不是说了,市里出面解决吗?”“这一拨不是为了甜菜的!是周围的饭馆,还有一些酒店,糖厂欠下的招待费,人家拿着白条来要债了。”“招待费?”嗯呢!“多少钱呀?”“我问了一下,从几千到七八万不等。拢共有个三四十家。只这些加起来有个八十多万吧。”顾晨站在外面,小声跟桐桐说:“这些人现在不走,卷着铺盖要住在咱们厂门口。”桐桐:“……”这样,“你先挂了,我给宋杰打个电话。” 宋杰正在开会,面对领导,他扬起手机:“小林总的电话,我得接。”领导说,“拄着拐,去哪接呀,就在这里接吧。”宋杰很光棍,直接点开免提:“小林总,我在开会……”“我知道你在开会!但你们在外面招待欠下的债,人家债主现在就堵在我门口。麻烦你叫人去处理一下,能解决吧。”会议室一片安静,只有桐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宋杰看着领导,再看看几位副厂长,最后看向站在门口的厂办主任刘冠军,“这样,我叫刘主任去处理一下。”刘冠军可拿不下这个活,而且,这个事之前处理过的,他直接就说了:“那些债我们没法清理!那个印章不是我们厂的……一个厂合法的印章只有一个!”意思是,白条上面没有糖厂大印的,都不认。桐桐都给气笑了:“刘主任,人可以赖皮,但不能无赖。谁不知道你们厂大大小小的印章加起来四百多个。”“那谁吃的,他们当时赊欠给谁的,叫他们找谁去呀!”刘冠军还委屈呢:“是我负责的,属于厂里的公务招待,可都没有债务!别管谁拿了什么印章,他们都敢赊账,成了这样怪谁?谁骗了他们,他们报警去呀。”“那就是说,有人伪造公章,是这个意思吧?”刘冠军:“……”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没有一个是正规的!要么,报警抓骗子;要么,找他们赊账的那个人。这样的债务,双方都有责任!但这里面没有糖厂什么事。”桐桐:“……”都说跑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