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呆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绿树荫下那名容貌迤逦、眉目如画的女子。
他终于懂了这种“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之前马车上惊鸿一瞥的女子,哭寻不得,原来她就是添画人。现在,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淡蓝色旗装,简简单单的装扮更显其天生丽质,面若芙蓉,纤细窈窕。肌肤如玉,白皙似雪,就如同从江南水乡走出的大家闺秀一样,惹人怜惜。顺治只认自己已经见过无数美人,可与眼前的女子相比,皆黯然失色。他内心欢喜,又夹杂着一丝胆怯不安,走上前去,越发能看清楚女子的美貌。他作揖,温声说道:“敢问刚刚是不是姑娘为在下的拙画添了几笔?画上了栩栩如生的蝴蝶,更添意境。”乌云珠桃花似的眸子微垂,脸色绯红,声音像是雪山融化的溪流一般莞尔动听。“小女子浅薄技艺,未经公子允许,看见您的画,心痒难耐,便添上了几笔,让您见笑了。”顺治愣了一下,生平第一次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无,无妨,是在下技艺不精,愧于得第一。”说着,他拿出那支玉簪,轻声细语:“姑娘才是这支玉簪当之无愧的主人。”乌云珠摇摇头。“比赛已经结束,小女子拾人牙慧而已。更何况,公子既然参加丹青比赛,想要这支玉簪,定是有想要送的人。”闻言,顺治脸色通红,支支吾吾了许久,不想唐突佳人,更不想她误会自己。“没有别的人,我只想将这支玉簪送给姑娘。”见他神情紧张,乌云珠忍不住笑了,笑容明媚,像是破云而出的阳光,让顺治都看呆了。“姑娘刚刚在画上添了蝴蝶,才是正正应了“踏花归去马蹄香”的画意,最是不经意间留白,让人无限遐想。”乌云珠唇角微微勾起,见他诚意十足,便接过了玉簪,与他交流起作画的经验。两人站在绿树下,无话不谈,绘画、书法、诗词都能有数不尽的话题可聊,每每都能说到彼此的点上了,只觉相见恨晚。顺治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面上的欣喜是藏都藏不住。躲在后面的吴良辅都惊呆了眼,他从来没有看到主子这般开怀大笑的模样。只是可怜自己憋屈地待着,主子不愿让他去打扰了,也怕他那尖利的声音会吓得这位美丽大方的格格。顺治这会可没心情在乎吴良辅的想法,他眼神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满心欢喜,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他向来喜好汉人学问,可坐拥天下的他,满后宫都是皇额娘塞进来的,一直找不到那个能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现如今,他懂了,什么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想,眼前人便是他要找的人……若说一开始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了,现在便是为她的学识才华所沦陷倾倒,希望今后能暮暮朝朝一同相伴。顺治眼神温和,他并不想隐瞒她什么,两心相知,贵在一个“诚”字。可他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担心对方会嫌弃他。毕竟“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是早知道自己会遇见佳人,他一定会费尽心思顶住皇额娘的压力留出皇后之位。顺治痴痴地看着她,无比真挚地说道:“在下福临,家住紫禁城,不知姑娘芳名?”他说得轻描淡写,乌云珠听得心惊肉跳,毫不掩饰内心的惊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你是皇……”人多眼杂,乌云珠不敢直接讲出来,想要行礼又觉得不太合适。“不必多礼,现在是在外面,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人。”乌云珠神色淡淡,笑容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她轻声说道:“这位公子,你我身份有别,小女不便告知名字。”说完,不等顺治开口,乌云珠转身离去,留下顺治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吴良辅走过来,知道皇上很是不舍,询问道:“主子,要不咱们让人追上去,看看是哪家的格格?”“不用了。”顺治摇头,收回了缱绻的目光,一个劲地叹气。“她既然不想说,又何必强求呢?”顺治垂头丧气地回了宫,辗转反侧,一宿都没睡好。次日醒来他依旧是闷闷不乐,眼下青黑。吴良辅小声嘟囔道:“皇上,那位格格太不识抬举了。你可是大清皇帝,年少有为,整个天下都是您的,想要什么得不到……”吴良辅还想说下去,却被顺治一个眼神止住了。“你懂什么!”顺治眉头紧皱,坐立不安,来回走来走去。明明昨日只是交谈了一会,顺治却明白她心性极高,是绝不愿意进宫为妾为妃的。“吴良辅,你说她不知朕的身份时,跟朕谈天说地。可是当她知道朕是皇帝,便退避三舍,她是不是嫌弃朕?” 吴良辅吓得连忙说道:“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天底下谁敢嫌弃皇上啊。”吴良辅琢磨琢磨,尽最大可能让主子开心,“依奴才瞧,那位格格定是畏惧您的帝王威严,又有些矜持罢了。”可顺治还是灰心的很,喃喃自语:“不!她看着柔弱,却坚毅果敢。是朕的错,朕又怎么忍心委屈她居于他人之下?”说完,顺治转身看向外面的天空,眺望远方,像是要出神了一样。吴良辅知道,皇上他的心里却悲伤极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