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晴。
那狂乱的状态,蔓延到了我的身体,让我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三月十八日,晴。
除了灵魂以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我的肉体了,很明显,它不该放置在屋子里,但如果放置到其他地方,却会比屋子里更加违和。
三月十九日,晴。
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觉的我,竟然还没有死去,我感觉自己只会坠入癫狂,而不会坠入死亡……
我的头皮好痒啊,正如我的精神,怎样都无所适从。
三月二十一日,晴。
头皮的瘙痒,让我再也顾及不上其他事情。
我疯狂的抓挠,银灰色的头皮屑,像是暴雪一样降下。
我的指甲缝里都挤满了结成团的皮肉,银灰色中夹杂着嫣红。
疯狂的抓挠,没有让这种要将我淹没的瘙痒好转,反而让我的指甲,都痛的像是扎入了铁钉,我绝望的发现,那皮屑源源不绝。
三月二十二日,晴。
它开始蔓延了,从头皮上,蔓延到了我的脸颊,我的脖颈,我的锁骨,甚至是我的眼睛。
太痒了!
太痒了!
太,太痒了!
三月二十三日,晴。
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这该死的皮屑,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的涌出,趋附在我的皮肉之上。
我几乎片刻不能停歇,要将之抓挠下来,才能略微缓和那不可忍耐的痒痛。
哪怕指甲已经翻盖,也不能停止。
鲜血混合着皮屑,要将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
三月二十五日,晴。
越挠越多。
越多越挠。
无法停休。
当我发现自己呼吸困难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它已经快要将我的气管堵塞上了。
厨房里那把剔骨钢刀,或许对我眼前的情况,能有些许帮助。
(补)刮去了那些东西,我好像有了另外的发现。
我长出了鳞片。
三月二十七日,晴。
剔骨钢刀对我的作用,也开始小了起来。
当剖开表层的银灰色土壤,嵌入更深层的地方,我甚至都听到了钢铁碰撞的铿锵声。
至少可以确定,那同样颜色的鳞片,非常的坚固,或许和钢铁差不多,或许钢铁也不及。
我要去找卡瑞娜了。
我早该去了。
灵魂的安宁,哪怕片刻,也让我该放下一切,不顾所有的去追寻。
三月二十八日,晴。
即便在别人眼中,我依旧是原来的模样,甚至气色更好。
但卡瑞娜好像也并不愿意与我相见,有人还想阻止我去寻求片刻安宁,我抹除了他们。
反正这也是梦境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月三十日,晴。
或许我可以带着卡瑞娜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更加幸福的世界,对我而言是,对她而言也是。
她会忘记我杀死了她的家人,我也能永远和她待在一起。
只是从一个虚假世界,去到另一个虚假世界而已。
二者唯一的不同,也只是后者更加幸福对吧?
四月一日,晴。
今天我和卡瑞娜就将离开,镇子里的人,会忘记了我,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这里。
因为,我是唯一真实的那个人,发现了目光所及的一切虚假。
我已经与世界格格不入了。
至于奥斯顿,我依旧没能对他下手。
奥斯顿,即便你是假的,我也希望你走出镇子,离开这里,不要被虚假蒙蔽了眼睛,也不要让我看到你痛苦的面容。
我会祝福你的,真的。
忘记这里。
也让我忘记你。
四月二日,晴。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天,我感到自己有所缓和了。
原来真的是这样,只要我精神状态足够快乐,身体的痛苦也能稍作缓和。
那么我的抉择没错,一定没错。
四月三日,晴。
卡瑞娜开始爱上我了,也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
她看不到我真实的模样,也不需要看到。
她不记得了奥斯顿,也不需要记得。
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写日记了吧,我要埋葬掉曾经,将之封存起来。
再也不去管曾经是真是假,是好是坏了。
现在眼中只有我的卡瑞娜,每天拿钢丝球和剔骨刀给我洗澡,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对我而言是的。
——艾德里,于2661年,4月3日。
二月五日,风云密布。
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我看到了。
我记起来了。
我恨透了。
我要离开这里,不惜一切。
——卡瑞娜,2681年,1月5日。
……
日记到这里,也就完全结束了。
翻阅全文的聂远,也知晓了很多事情。
关于艾德里身上发生的异变,他从日记的后半段,就能够体会到了。
因为那些部分的纸页上,除了文字以外,还残留着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日记中所提到的,银灰色的皮屑。
一片一片黏在纸页上,就跟细小的雪花差不多。
除此之外,还有血液的嫣红,有时候将整面书页,都侵染的花里胡哨。
从这些痕迹来看,就约莫可以设想得到,当时艾德里,到底是处于怎样一种,难以自拔,痛苦狂乱的状态了。
但日记中最让聂远留意的,并不是艾德里自我描述的那些部分。
毕竟这本日记,本就是他的,而且在翻阅之前,聂远也是有一定心理预期的。
而是在日记末尾,艾德里声称自己将不会再写日记,并且会将之封存起来之后,又出现了一段文字。
文字不仅看起来,和前面的内容不是同样的字迹,光是墨水残留的光泽,都比前面的部分更加新鲜。
娟娟字迹的主人,更是亲自留下了署名——卡瑞娜。
并且落款的日期,还是在二十年后。
对比一下现在的日期,不正是两个月前吗。
这也吻合上了,卡瑞娜离开帕斯镇,去寻找到奥斯顿城主,与之重新结合为一对的时间。
在聂远的猜测里,应该是这本被封存的日记,不知道出何原因,被困在镜中世界,与艾德里结为夫妻卡瑞娜找寻到。
然后经过日记内容的一提点,那种强烈的既视感,就涌上卡瑞娜心头,从而回忆起了自己的曾经。
卡瑞娜记起来了那些事情,自然就不会选择继续扮演艾德里的夫人。
甚至艾德里在她眼中的模样,也不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日记呈现的那样,一个被银灰色皮屑淹没,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那个机缘巧合,缠上艾德里的抽象源,也在这里表现出了,可以改变生物本质的能力,艾德里自己的异变,就是对此完全的诠释。
卡瑞娜兴许便是在离开的过程中,被抽象源的这种能力,异化为了灾害源。
又或,她与艾德里相处的这二十年,或许身体早就出现了不可逆的变化,自身沦为怪物而不自知。
而后还是在看到日记,幡然醒悟之后,才目睹到了真实,艾德里与自己,其实都俨然沦为了可怖而令人作呕怪物。
总之,抛开自身审美不谈,聂远还真觉得,这都能够称得上,是一段可歌可泣故事了。
而且故事中根本没有对错,聂远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第三人,他甚至觉得艾德里也没错。
因为在最初,卡瑞娜和奥斯顿,宣告成为情侣的时候,艾德里纵然再痛苦,也都是抱有祝福的。
他自身发生异变,痛苦的漩涡,将他深深包裹时,艾德里的潜意识,还在努力的克制,让自己不要去做对不起奥斯顿的事情。
哪怕后来他认为,世界都是虚假的,包括卡瑞娜和奥斯顿也是,他也没有完全抛下顾忌,去占据能够让自己获取片刻精神安宁,从而遏制身体痛苦的卡瑞娜。
还是到了最后,他完全被那种不知名东西,折磨到疯了,身体沦为怪物,精神已然狂乱时,才无法忍耐的,去带走了卡瑞娜。
并且,对于虚假还与自己反目成仇的奥斯顿,他依旧是本能的没有去伤害。
这真的能去怪他吗?
还是只能去怪那个抽象源?
(PS、等会还有一章,明天开始补更。)